柳至秦却直接将眼镜取了出来,分开眼镜腿,双手拿着,“我给你戴。”
花崇:“……”
虽然在两人的关系里,他才是年长的那一个,但在很多时候,他都对柳至秦毫无办法。而且也许恰恰因为他年长,他偶尔会“大男子主义”地想,自己得让着柳至秦,毕竟人家是弟弟。如此一来,柳至秦就被他宠坏了,越发得寸进尺。
比如说现在。
刑警出勘现场,什么恶劣的环境没见识过。川明市好歹是座城市,比那些偏远的山区渔村好多了。一点货车带起的沙尘而已,有口罩遮就足够了,哪至于戴护目镜。
但还是应了那句柳至秦被宠坏了,花崇也就是嘴上说着“不用”,柳至秦将护目镜架上来时,他头都没有偏一下。
“好了。”柳至秦笑了笑,“我们花队的眼睛要保护好。”
“我们小柳哥的眼睛就不用保护了?”花崇说。
“队长优先。”
“队员优先。”
“队长的眼睛漂亮。”
“……”
出城高架的入口离明钢小学有约1公里,大路上有监控,而这短短1公里上却有许多岔路,几乎每一条都是没有铺修的石子路,有的货车入城之后,直接就冲入岔路,在监控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明钢小学也正是在一条岔路上。
“凶手熟悉这一片,必然不会让自己的车出现在干道上,从岔路开行到明钢小学附近,只要时机把握得准,后面经过的车辆能够覆盖掉他的车轮印。”花崇来到明钢小学破损院墙100来米远的地方,一刻钟的时间,已经有两辆中型货车呼啸着穿过。
柳至秦说:“利用过路货车掩藏痕迹,凶手的车只能停在这里,再近就不行了。最后这100米,他需要扛着两具尸体过去。凶手有帮手也说不定。”
“不能排除有帮手的情况,但明钢小学夜间无人值班,一个人抛尸也不算难题,不过是跑两趟而已。”花崇看向道路的另一个方向,此时,两束车灯从远处打来,又一辆车即将经过。
“照这种频率,凶手搬运尸体时,也许有车经过。”花崇说:“司机要么看到停在路边的车,要么看到他搬尸的过程。”
柳至秦道:“但没有人会认为,正在被搬运的是尸体。如果车被行车记录仪拍下来倒是可以作为一条重要线索。”
花崇蹙眉,“不对。”
“嗯?”柳至秦回头。
“凶手就算再熟悉这一带,也无法确保在他停车抛尸时,没有车辆经过。司机目击不算什么,但如果被行车记录仪拍下呢?”花崇说:“他真的会冒险将车停在这里吗?”
“我突然有个想法。”柳至秦摸了摸额头,“我们一直认为,凶手利用交通工具抛尸,忽略了一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花崇说:“你的意思是,凶手和明钢小学有关联?尸体以前也藏在明钢小学?”
柳至秦朝损坏的院墙走去,“凶手大概率是教育这个行业的关联者,他曾经或者至今仍在明钢小学任教,似乎也说得过去。只是这样就有一个问题,在自己的学校抛尸,这过于大胆了。”
花崇沉默了一会儿,“两种思路都可以先做排查,第一,昨天晚上从干道上经过的车辆,第二,明钢小学的教职工。”
川明市局的刑警正在明钢小学执勤,以往黑黢黢的操场开着高功率照明灯,花崇跟人打了招呼,走到沙坑边,“被害人为什么被制作成了标本,小柳哥,你有头绪了吗?”
柳至秦背对着光,影子被拉得很长,“我觉得凶手选择明钢小学是个关键。在川明市的所有学校里,明钢小学也许是最适合抛尸的地方,这里的客观条件可以让凶手给我们留下最少的痕迹。但他其实还可以选择更合适的地方。”
花崇点头,“不说别的,就是再往西走2公里左右,那里的抛尸条件也比这里好。”
“凶手看准了学校,一定要在学校抛尸。”柳至秦半拧着眉,“因为学校+尸体的组合,才能直观表达他想表达的东西。他也许‘考察’过许多学校,对川明的绝大多数学校了如指掌,综合对比之后,发现明钢小学是最合适的抛尸地点。”
柳至秦顿了顿,“我说的合适,不仅仅是这里能让他最大限度逃避侦查。”
花崇正好站在柳至秦的阴影里,脸颊一半被强光照得明亮,一半是深邃的阴影,“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问题。王雨霞和张旭的尸体被发现之前,这四起案子到底是连环凶杀案,还是普通失踪案,始终无法下定论,原因之一就是四名失踪者没有相似之处,只能硬说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大众眼中的优秀教师。”
“现在王雨霞和张旭已经确认死亡,为系列案件,那当时我们硬找的共同点,也许就是真正的共同点。”花崇继续道:“明钢小学师资差,差的不仅是教学质量,还有身为教师的品格,将优秀教师抛尸在失格教师所在的学校,我总觉得这就是凶手想给世人看的根本。”
柳至秦道:“结合这个案子,标本代表的可能是模范,完美的标杆。”
两人都沉默下来,显然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却仍有许多迷雾没有拨开。
最关键的还是凶手的动机,杀害优秀教师,将其制作为粗制滥造的标本,抛于一所师风败坏的小学,他针对的到底是优秀教师,还是失格教师,又或者是另一个群体?
翌日,针对明钢小学及附近道路的排查展开。
通过监控,警方发现,一共有27辆货车在凌晨3点14分到清晨6点之间经过明钢小学外的岔路,而在凌晨0点34分到3点14分这个时间段,则无车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