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谢尔站在窗旁,看着夜幕下灯火阑珊的城市,默默无语。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好像在编制特别深邃的咒语。
我和奥莉加都没说话。可以说我们有失职的地方。
加里科来了。他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怎么样?”格谢尔背对着我们问。
“一共五十二人。”加里科回答。
“鉴定专家怎么说?”
“检查了三具尸体。被害手法完全一致。都是被咬破喉咙,吸干血致死。鲍利斯·伊格纳季耶维奇,可不可以别在这里进行尸检?臭味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咒语根本不管用……再说房子周围的……下水道好像也被挖断了……”
“叫车了吗?”
“叫了一辆带篷的卡车。”
“好吧,把尸体运走,”格谢尔说。“运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离城市远点儿,就在那儿进行鉴定。”
“然后呢?”
“然后……”格谢尔若有所思地说。“然后给他们下葬。”
“不归还给他们的亲人吗?”
格谢尔陷入了沉思。突然他问我:
“安东,你怎么看?”
“不知道,”我如实相告。“失踪还是死亡……我不知道对亲人来说哪种情况更容易接受。”
“给他们下葬吧,”格谢尔吩咐。“还有时间,容我们再考虑考虑。也许我们会悄悄地掘尸检验并把他们归还给自己的亲人。给每个人都编个故事……他们都有证件吗?”
“都有。证件单独一叠一叠地放在一起。很整齐,很仔细……”
仔细这个词深深地刺痛了我。
是啊,他一直是个仔细的人。在墙上钻孔的时候,他会铺上聚乙烯的垫子。钻完后会仔细清扫地板。
“我们怎么会居然没发现呢?”格谢尔悲痛地说。“怎么把他放过了呢?吸血鬼竟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杀了五十多个人!”
“他们都是……外地人。来自塔吉克,摩尔多瓦,乌克兰……”加里科叹了口气。“都是些勤快人,来莫斯科打工挣钱的。他们属于非法打工,自然不会登记。他们在公路沿线有暂住地,待上一两天,就会被雇佣。那人是建筑师,对吗?他认识大家,大家也知道他。他可以跑来说需要五个人手。他就像在挑……牲畜,选好了就带走。过一个星期又来寻觅新的目标……”
“是不是有这种专门浪迹天涯的人?”格谢尔问。“到目前为止已有五十多人失踪了,难道就没人想起来要寻找他们吗?”
“没人,”加里科叹了口气。“变态卑鄙的家伙……可能不是一下把他们全都杀掉……杀一个,再杀一个,其他人就排队等着——一天、两天、三天……就在这间屋子里,他把被喝干血的人放进两个聚乙烯的袋子里,堆在墙角,这样就不会发出臭味。那儿的一排暖气都关了的。显然,冬天的时候他就开始……”
“我真想杀个人,”格谢尔含糊不清地说。“最好是吸血鬼。但随便哪个黑暗使者也行。”
“那就拿我开刀吧。”扎武隆漫不经心地推开加里科,走进绍什金家的客厅。他打了个哈欠,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你别逼我,”格谢尔仍然看着窗外,低声地说。“否则我可把你的话视为决斗战书了。”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扎武隆皱了皱眉,变得严肃起来。他还和平时一样穿着西服,但没打领带。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是为了表示哀悼而有意选择了黑西服和白衬衫。
看着这两个年迈的他者,我和奥莉加惟有默默地等待。地球六分之一大陆所有一切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们手中。
“格谢尔,这只是一种说话的方式,”扎武隆仰靠到沙发背上,眯着眼说。“你认为我对这个……这个非常事件很了解吗?”
“我不知道。”格谢尔斩钉截铁地回答。但从他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他很清楚扎武隆与此事无关。
“那我来告诉你,”扎武隆仍然心平气和地说。“我愤怒的程度一点不亚于你,可能还超过你。莫斯科吸血鬼协会的所有成员都异常愤怒,他们强烈要求严惩凶手。”
格谢尔噗嗤一声笑了。可扎武隆仍旧继续挖苦地说:
“你知道,他们对炸毁鲜血供应站的行为持否定态度……”
“我会让他们知道这是个什么供应站,”格谢尔的声音低沉,但很有力量。“经过防腐处理的血液足够他们喝五年的。”
“你认为宗教裁判所会支持你吗?”扎武隆显然很关心此事。
“我想会的。”格谢尔终于转过身来,直视扎武隆的眼睛。“我想会的。你也会支持我的。”
黑暗使者输了这场斗眼力的游戏。扎武隆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了看我,两手一摊,意思是说,拿他有什么办法呢?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玫瑰色的香烟——这颜色让人觉得很轻佻。点燃一支,接着说:
“吸血鬼会像野兽一样发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