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把吗,你们赌了两天!”
白明禹揉了揉鼻尖,站在那哼道:“手头暂时有些不宽裕,这不懒得回省府拿钱,想临时‘取’些钱用用吗。”
白虹起愤愤:“南坊那么多赌场,你们也不能逮着一家使劲儿坑啊!就不能,就不能换一家去取钱吗!”
白二被她一通说,也有些不高兴了,他站在白虹起面前梗着脖子道:“我早就知道,前几天我们去别家赢钱的时候你从不多说,哦,换了三金赌坊就不成了?那家少东家——上回派车送你回去的就是他,对吧!我劝你一句啊,少跟这帮人搅合不清,尤其是那个朱鑫,你当他是什么好人呢,小老婆一大堆,小心被抓去当三姨太!”
“你——!”
两个白家的掌柜在外头威风八面,回到家里鸡飞狗跳,唧唧歪歪,扯了半天眼瞅着就要吵起来。
白明禹觉得眼前这位“姑姑”实在不太像话,跟那家少东家搅合在一块,让他一想起来就胸口憋了一口气。
白虹起是真的被他几句话气到胸闷,她觉得白二简直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小混蛋。
谢璟站在那听了一阵,听清没什么大事,也就上楼去了。
楼下两位打从一见面起就不对付,这都快一年了,他已然习惯。
要是哪天看他们心平气和坐在一处,那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璟回了房间,他在这里没置办多少东西,衣服也就那么两三件,惟独一个皮质手提箱是从东院带来。
关了门也能听到楼下隐约几句争吵,换了平时,谢璟早就闭眼睡了,但今天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打开手提箱,里面空了大半,只放了零碎几样物品,有一沓抄满了字的纸,还有一块砚台,一块上好黄梨木镇纸,镇纸下,是几封薄薄的信。
谢璟拿了一封信出来,细细看上面的每一个字。
九爷远在他乡,来信极不便利,能送到手上的也没几封,大多写的都是官话,问他们一切都好。
谢璟手指划过上面字迹,字体清隽,仿佛透过字看到人。
日思慕想的人。
信上写的,他倒背如流,把信纸放在胸口处,慢慢闭上眼睛合衣睡了。
一连两日,谢璟没有外出,只待在南坊的一处商号铺子中,连赌坊都没什么兴趣再去了。
白明禹怂恿他几次,谢璟只顾低头拨弄算盘,嘴里应着,并不动身,催急了就道:“近几日身子有些倦怠,想是累着了,怕手气不好,输钱。”
白明禹也不是想弄钱,他就是瞧着三金赌坊的少东家碍眼,坐在那问谢璟道:“小谢,真不去了啊?昨儿姓朱的遇到我还放话来着,说让咱们尽管去。”
谢璟懒洋洋托腮坐在那拨弄算盘珠,手指骨节分明,指尖润白如玉,弹上去一下就听到算盘珠“啪”的一声脆响,像是敲在人心尖上,淡声道:“不去。”
白明禹同他算是一起长大,饶是见惯了,也发了一回愣,缓过神来才把视线从他手指尖那挪开,挠挠头道:“哦,不去就不去吧,你要是累了,就先歇着。”
谢璟抬眼看他:“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白明禹吓了一跳:“怎么了,可要找医生来?”
谢璟微微拧眉:“这里医生治不了,我想回省府。”
谢璟那张脸太有欺骗性,前两年小的时候就格外容易让心降低心防,如今一年时间眉眼长开,像是忽如一夜吹开了的枝头花苞,展露出一种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惊心动魄的美,不止艳,眼神唇角还带了棱角锐利,正因为这份锋芒,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他的性别,绝不会混淆。
若是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女掌柜,怕是已经不顾一切点头应下了。
但偏偏对面是白二这只呆头鹅,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谢璟一遍,慢吞吞道:“我瞧着你没病,就是想回去偷懒。”
谢璟倚靠在木椅背上,瞧着他道:“是,在这待了一年,待烦了,回家探亲,成不成?”
白明禹难得坚持,摇头道:“不成,九爷临走的时候说了,咱俩都得在这守着。”
谢璟换了一个说辞跟他商量:“那我回去两天,马上回来?”
“怎么了,可是家里姥姥出了什么事?若是这样……”
谢璟想回去,但也没想拿寇姥姥做借口,打断他道:“姥姥身体都好,没什么事,算了,我过段时间再看看。”
他们这正说着,门口伙计大声迎了贵客进门,一叠声喊着:“白掌柜到——”
这边除了白明禹,能被这么称呼的,也就只有白虹起。
白虹起换了一身改良骑装,上衣下裤,披着斗篷走进来,瞧见他们两个都在径直走过去道:“你们在这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通知,明日我在戏楼摆了场子,请几家赌坊的老板吃饭听戏,作陪的都已找好,你们明日只管去敬一杯酒就是。”她瞧着白明禹开口要说话,先冷哼了一声,笑道:“二少爷可别再惹我生气,你真当我闲着没事儿做呢,这是替你们摆场子,南坊鱼龙混杂,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你平白拿了人家几万大洋,我劝你还是低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