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晔轻吐出这两字的时候眼神闪了闪,居然罕见地露出几分颤意,他的眼色向来如秋天澄
净的天空,这会儿看起来却像是秋叶在空中蜷缩着,澄黄的枯叶映衬着蔚蓝的天,异常干净,干
净到虚空。
青画不想去看他的神情,她的目光落在宁臣的脸上,那是一张丑陋的、刀疤纵横的蜡黄脸,
只有那一双眼沉寂柔和像是千年的深潭,这是她那么多年之后,第一次仔仔细细地去看他的脸,
也是她彻彻底底地看清他眼底的那一丝恐怖的血丝,还有依稀的些许晶亮……他的手很僵硬,比
最坚硬的红木还硬,他穿的是粗布衫,磨得她手臂微微地发疼。
青画狼狈地从他怀里挣脱下来,因着脚上的剧痛,她只能扶着他的手臂险险地用一只脚支撑
着整个身体的重量,青持没有多阻拦,而是顺势松开了手,稍稍退后了一步,把自己的手臂借给
她当起了拄杖。
这一切发生得鬼使神差,青持的突然来到、他的默默扶持、他的眼神、他的隐忍沉寂,每一
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像是本能一样……青画有一瞬间分不清是六年前闯祸摔伤的时候,还是
六年后的“夺天舞”后,她闭上了眼睛,彻彻底底放松了从刚才就一直很紧绷的身体,轻轻地呼
出了一口气,如果是别的时候,她或许还有精力去防备青持这诡异得让人心慌的行为,可是现在
这样的情况,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计较什么,眼下最需要应付的,是墨云晔。
000
“宁臣,你怎么来了?”青画轻声问。
青持沉道:“属下不放心。”
“你……不用自称属下的。”以前是宁锦无知,可是现在她是青画,她怎么可能让堂堂青云
太子自称属下?
“宁臣知道。”有时候,默契是轻丝一样的东西,抓着一梢,就能扯出一大段,青画能清楚
地感受到与宁臣相识十年的那份知己知彼,躲不了、避不开,不用思考就能知道接下去他会出现
在哪儿……
“画儿!你没事吧?”想容急急忙忙上前搀扶,却被青持巧妙的一个转身正好挡住了手脚,
她冰雪聪明,自然看得出他的防备,她定了定神,明智地退后了几步。
春风细阳的山丘顶上,顷刻间像是寒冬大雪夜般的寂静,风过耳呼呼作响,卷得落叶齐飞,
衣袂被撩起几角,猎猎作响,墨云晔的神色已经没有人能看得清,即使青画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也看不清他眼底的东西,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山丘顶上,他却仿佛和所有人划了一条线,他在那
头,遥不可及。
没有人再开口,青画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呼啸过耳的风,她听到风中夹带着极轻的几个字:
“你是谁?”
青画听了,几乎是本能地茫然抬头看着墨云晔,“你是谁”?她也想问自己,我是谁,是青画
还是宁锦,是人还是鬼?只可惜,没有人可以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