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上挨了小山一脚,李静训只好拿起那玉,沾了些油膏,走向床上的那人。淡淡的梨花香扑鼻,不似终日的脂粉气,有清雅脱俗之感,教李静训有一瞬间的怔住。
风月见他怎么都不动,便探过去,握住他的手,将玉塞进去。
刚一进去,李静训便弹开几步远,脸涨的通红,背上一身冷汗,胸口不住的起伏。
“没你事了,下去吧!”李静训像是得救一般,抬脚便要往外走,刚迈出脚,便又给叫住了,“妆台上有只簪子,给寒霜倌人送去。”
李静训抓起案上的钗,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绫罗帐里,风月勾了勾唇角。
寒霜的雅居是二楼的一间僻静的独室,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挑了件衣衫套上,便坐在镜前梳妆,饶是做了这么些年,钗环首饰不过几套,他姿色柔和,在一众小倌儿里不显,性子也不张扬,喜欢他的恩客也多庸碌,他也不惯铺张,随遇而安,只是年岁大了,再怎样也不如从前,有时好几日不曾有客人,他心里也焦急,便每次都走到街上去揽客,只是站街的多半是野娼或是黑巷里那些不入流的倌儿,少不得要受几句侮辱。
李静训轻扣门窗,缓步而入,双手递上那只簪子,寒霜道:“从风月那儿过来?又没少为难你吧?”
李静训点点头,又摇摇头,寒霜笑道:“你别看风月有时候脾气不好,我认识他这么久了,最是明白,他这个人面上冷,可心里软和。”
李静训嘀咕道:“我倒没觉得,只看出他面也硬,心也硬,还总是找我麻烦,不知道是哪处得罪了他。”寒霜待人好,李静训心里也不自觉的亲近几分。
寒霜沉吟了一会儿,“嗯,可你知道吗?若不是他,你恐怕也不会在南风馆里见到我了。”
“曾经有个恶霸,仗着和官老爷有几分关系,就想强占我去,那人手上沾过血,老爹爹不敢管,王妈妈也直说让我随他去,当是给馆里消灾……”
“我也是存了死志的,后来,风月找上了那官老爷,疏通了这事,又在老爹爹面前闹了一场,说要是我去了,他就绝食……”
“他就是这样,重情重义,就是不容易相信人,可认了一个人便是一辈子搁在心里……”
寒霜说了半晌,起身道:“说了这么多,让你见笑了,你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念过不少书,和我们这些人不同,可我想,做人的感情总是不变的。”
李静训听着,耳畔陡然响起母亲说过的话:“傻孩子,人都是有两幅面孔的,你只看了一面,怎么能明白呢?”十七年深宫岁月,他见过的两幅面孔的人只有外公和二哥,一个为他而死,一个逼他去死。
寒霜将簪子在头上比了几下,他梳的是一个平髻,发丝齐整的别在脑后,青白衣袍,边角缀着罗烟纹。李静训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接过那只簪子,道:“我帮你梳妆,”轻轻一笑,两个梨涡浅浅的,眸若亮星。
门口的锣唱过三旬,恩客们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门槛。
难得的是,好好地风月却对外称病了,今日不挂牌。
媚璃难得揪住这个机会欲大显身手,台上、堂下极尽的卖弄风姿,而出乎意料的是,今晚被争相包下的却是又老又过气的,寒霜。
流云髻,点红妆,湖蓝衣缎上盛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轻纱罩身,鎏金云鹤发簪熠熠生辉。李静训心里想了个一等宫女姐姐的式样给寒霜侍弄,有不会的地方就打手势说,寒霜自己动手,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媚璃输掉了两次,愤恨的用丝帕绞着手指,泪花儿闪烁,眼里全是不甘。王妈妈啐了口痰,“老树还开花儿,呸!”
第13章
话说寒霜这些日子很是翻红了一把,来往恩客争相点他的牌子,他这副温婉柔肠的性子也很讨人一些人钟爱,再说风月,一连称病了七日后,终于大病初愈,可那牌子却不见挂上,只一架小车,出客去了。
香车骏马,一路上花鸟繁茂,周围俱是天清朗阔,桃溪柳陌。风月跪坐于软垫上,单手品茗,恩施玉露沁出缕缕茶香。因许久未曾出门,此刻的湖光山色也使人心旷神怡起来。李静训位于下首,心里却是莫名其妙,一大早就说出客,便被这人拉来伺候,连尹小山都没带,着实怪异。他撩起车帘的一角,那远山远树便映在了眸子里,亮若明霞。
两匹骏马行了一个时辰,随着车夫一声“吁”,立定于一座红墙绿瓦的大院前,李静训跳下车,眼见那门梁上题“春熙书院”三字,笔锋苍劲有力,且字字度上金漆,心想这不是应方老翁的字迹吗?市面上一个字可逾千金,他父皇当年书房里一副对子就是这位大家的手笔,那些年通宵达旦的抄书,也是这老翁的字帖,不过,抄了这么些年,还是只学得了三分神韵罢了。
车夫皱着眉头看了看李静训,见这人一下车就呆呆的望着大门,心道是个没眼力见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小心一会儿命了看没了,自己去后头搬了小凳,放在地上,点头哈腰的迎了风月踏步而下。一下车,风月便对李静训道:“一会儿别多话,站在旁边伺候就行了。”见那李静训没有动手的意思,风月竟然也没有表示,车夫只好硬着头皮上去敲门,不一会儿出来个年轻仆从,上下打量了车夫一番,露出嫌恶的眼神,吓得车夫不住的用衣袖拭汗,仆从的眼神越过车夫瞧见后头那款款的身影,瞬间变了脸,赶紧开了东南角的一个侧门,恭敬的将两人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