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真很多年没看到时清辞这样的笑了。
重逢后,要么是没有表情的木然,要么是蕴含满腹心酸的痛哭。
笑容成了奢侈品,至少在她们俩之间是这样。
可就应该是这样。
“怎么不走了?”王希文“唉”了一声,又朝着夏槐安说,“老同学,挪挪位置。”
夏槐安:“……”她突然间理解到了什么叫坐立难安。倔强地看了一眼谢朝真,她往时清辞身侧靠了靠,将“保护我方时宝”当成第一要义。
王希文倒也没说什么,看着谢朝真坐下后,她又热情洋溢地去招呼其他同学。
谢朝真低着头不说话。
时清辞也沉默不言,坐在中间的夏槐安眼神到处飘,最后没忍住,又跟时清辞吐槽:“做母亲的交换养娃心得,精英人士互换名片,咸鱼相约打牌……真是一幅众生相。”
时清辞笑道:“你还漏了嘀嘀咕咕的自己。”
可能才毕业那会儿的同学会才有意思,毕竟那时候的人都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说话间没那么多后天形成的奇怪腔调。时清辞处在这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没有追忆往昔的心情,只觉得这是个大型应酬场,梦回最失败的一次“年会”。
人会自动成群,可能是时清辞、谢朝真那处气氛过于诡异,极少有人过来,顶多是打个招呼说两句话就走。到了餐桌上,气氛才稍显得活跃起来。敬酒的人可不管氛围冷不冷的,不应和的都是不给面子。
夏槐安跟时清辞说悄悄话:“领导训话的口吻,果然进入社会就世俗了。”
时清辞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时光重叠,过去与现在交错,当初桀骜的磨平了棱角,文静恬和的有了独当一面的魄力,有人向好,有人后退,有人奋进,也有人妥协。
几乎每个人都在变。
时清辞的视线悄悄地落在不远处的谢朝真身上,她正在和王希文说话,唇角微微扬起,面上带着如轻风般的浅笑。高中时,最先接触谢朝真不是她,谢朝真总会给王希文一个面子。瞧她们此刻谈笑风生的模样,大约这些年没少往来。
谢朝真是被王希文劝来的。
这样的场合,她竟也愿意来。
夏槐安也在观察谢朝真,不过她的视线落在了谢朝真的手上。每次时清辞夹菜的时候,谢朝真都会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压住转盘。
夏槐安:“……”这看起来不太像要当陌生人的态度。
夏槐安压低声音:“时宝?”
时清辞回神,心不在焉地应答:“怎么了?”
夏槐安问:“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时清辞眼神闪了闪,说:“你指的是哪个方面?”
夏槐安还没搭话,新一波“敬酒的人”裹挟着一股烟味来了。老班长把位置调得挺好,可耐不住人长了腿,喜欢到处跑。
嘈杂的环境让时清辞的太阳穴隐隐发痛,她开始后悔自己来参加这个无聊的聚会,她宁愿听时衢唠叨。尽管早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她的烦闷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更可怕的是她宁愿忍着嘈杂,也不想提早退场,至于理由,无需明言。
“谢朝真,你还没有男朋友吧?我有个好兄弟,他的人品不错,端着铁饭碗,家里早给他买了房……”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在屋中的男人们顿时兴奋起来,腆着一张醉意上头的大红脸,开口就是满含“同学情”的介绍。边上的人附和加起哄,倒是跟十年前的姿态如出一辙。
时清辞眉头紧皱着,冷冷地开口:“你们是接了什么缺德指标吗?”
这话一出,包厢里安静了片刻,紧接着说话声又起。
“时清辞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开玩笑。”
“你忍心见咱们的谢朝真落单啊?”
“来,喝一杯。”
谢朝真喝了点酒,眼尾勾着几分绯色。她原本安静地坐在人群中,仿佛一切闲言语跟她无关。看着那明晃晃递到了跟前的酒杯,谢朝真没有动弹。她搭着眼帘,淡声说:“不是玩笑。”众人一愣,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谢朝真是在接时清辞的话。开口那人脸色红红白白的,难堪得厉害。
可他们有什么好难堪的?真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王希文见氛围凝滞,端了酒杯站起来,与老同学碰杯。她转了个话题,众人们也跟着打哈哈,一起将这事情揭过去了。
夏槐安说:“挺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