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攥着他的心脏,哪怕是曾经战场上的尸山血海没没能让秦侯爷这般动容、这般后怕。
“爹!爹!小九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秦初和秦楠哥两个人合力将怒发冲冠的秦侯爷拖离病床边。
秦侯爷被两个儿子一人抱着一只大腿动弹不得,深吸两口气后,询问太医们,“我儿如何?”
“小公子的外伤并无大碍,有些脑气震荡,只需卧床静养十来日。”白胡子老太医眼眸低垂并不去看侯府父子的闹剧,只在心中嘀咕两句:果真是泥腿子出身,没规矩,无家教。
躺在病床上的秦朔听了太医的诊断,不禁嘴角抽抽——脑气震荡是个什么鬼?脑震荡就脑震荡好么,被什么都扯上“气”啊。
“孽子!你还笑!”秦侯爷一眼看到秦朔抽搐的嘴角,心里的火气蹭一下就燎起来了——这可是自己的宝贝疙瘩啊,如珠如宝的宝贝了十来年,怎么就不知道要保重爱惜自己呢!
“爹!爹!”秦初死死抱住秦侯爷的圆筒腰,用力劝道,“小九需要静养,咱们让小九好好歇歇着!”
“爹、爹”秦朔用尽全力低声呼唤着。
两声软软的“爹”宛若天降甘霖一般将秦侯爷的心火浇灭得一干二净。秦侯爷拖着两个腿部挂件来到秦朔床边,俯下身子凑到秦朔跟前,温声道,“爹在,爹在,小九莫怕哦。”那温柔软和的模样与刚刚那恨不得吃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围观了秦侯爷变脸的老太医手指禁不住抽抽,很想上前也为秦侯爷把脉诊断一番,这情绪转化如此之迅速,很不寻常啊!似有脑疾!
老太医的心中吐槽无人知晓。秦侯爷发泄完因为差一点白发人从黑发人的恐惧后,又变成了那个永远对幺儿温言细语的慈祥老父亲。
爆炸来的突然,秦朔不仅保住了命,还全须全尾地没缺胳膊少腿儿堪称是奇迹了。幸而秦朔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本身就数量不多,秦朔平日里也不拘着他们,近日只不许他们靠近小厨房,爆炸发生的时候几个小厮丫鬟都在离得远,并未被爆炸伤及。
整个侯府伤的最重的就是秋桂了,听到秋桂的半张脸皮都烧成血糊糊的时候,秦朔整个人都傻住了——这是他的罪过。
“小九啊!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东西?”秦侯爷一张老年皱成一团,苦口婆心道,“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你懂啊!”老大粗秦侯爷难得拽文。
秦朔却听不进去,满脑子里都是秋桂血糊着脸的样子,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问道,“爹,秋桂怎么样了?”
瞧着小儿子惨白的一张脸,秦侯爷心中叹气,真不明白自己这个铁石心肠杀人无数的活阎王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个菩萨心肠的儿子来,一个丫鬟而已,怎滴就牵肠挂肚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差点没命了吗?!
心里嘀咕疑惑,秦侯爷还是安秦朔的心,温声道,“放心吧,咱家向来体恤下人,早就请了大夫去医治了。”
秦朔想起如今的医疗水平,又猜测秋桂的重伤程度,不禁心忧,哀求道,“爹,秋桂跟着我快十年了,救救她。”
“唉,爹知道了。”秦侯爷闭闭眼,敛去眼中的情绪,说道,“小九你就安心养着,秋桂那丫头,我和你娘说一声,遣人照料着。”
秦侯爷将秦朔的手放进被窝里,正要起身离开,却又被秦朔叫住。
“爹,我在制糖。”
“什么?”秦侯爷顿时停下脚步。
“从甜菜根里提取出糖来,洁白如雪的白砂糖,透亮如宝石的冰糖。”秦朔将自己的打算合盘拖出,一场爆炸让他躺在床上动惮不得,让秋桂去了半条命。秦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弱小,或许,自己应该多相信、依靠一下自己的家人们。
“爹,杂货铺子留不得,那就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咱们秦家不能做眼中钉、肉中刺。天下是代家的天下,镇北军也只应该是镇北军,而不是秦家军。我们秦家在先皇登基之日就该功成身退了。”一大串话说下来,秦朔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面色潮红。
秦侯爷连忙给秦朔顺顺胸口,劝阻道,“小九,你还小,莫要多想,一切都爹和你兄长们呢!”
“爹!”秦朔厉声,原先惨白的脸庞上染上了一团潮红,“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杂货铺子,所以我就想制糖,那是暴利。解散了杂货铺子去南边带着士兵们去南边世界那么大!爹!世界那么大!”说道后面,秦朔已然喘不上气来,眼前也是人影幢幢得瞧不清爽。
秦侯爷一看秦朔情况不对,连声道,“好!好!好!爹都听小九的,你快别着急了,你你”秦侯爷一时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是被梗住了一般,难受得紧。
过来良久,秦侯爷掖掖秦朔的被角,柔声道,“小九你睡一觉,爹这就进宫去,等你睡醒了,爹保证把事情都安排妥当。”
秦朔下巴缩在被子里,只留一双黑眼珠子露在外头,“爹,我告诉你制糖的方法,你找了能工巧匠去试验吧。”
“好好好,都交给爹吧。”秦侯爷哄小孩儿一般,心中并不将制糖这事儿当真。
当日镇北侯府中一声轰隆巨响,那是大半个上京城都听见了。就在众人猜测纷纷之际,卧床养病近两个月没有上朝的镇北侯秦谷终于跨出了侯府大门。恢复上朝的第一日,镇北侯便干了个惊呆整个朝堂的大事。
“臣秦谷,年老力衰,愚不能治,愿乞骸骨,避贤者之路。”秦侯爷不仅仅交出了杂货铺子,还请求退休回家,爵位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