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静攥紧了掌心,呼吸急促了一瞬,又慌乱地忙屏住了呼吸。
这半年来,他曾经勾勒过无数次宁桃的容貌,却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她不愿看到他,求他放过她。“放过我”短短三个字无异于诛心。他便再也没敢出现在她面前。
老天就像是和他开了个玩笑,他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甚至能察觉到虱子在肌肤上爬行的细微触感。
常清静面色略微苍白,难堪地低下了眉眼,耳畔嗡嗡作响,周身僵硬得如同木石,恨不能将自己的存在感一再压低。
他心乱如麻。不论如何,这都不是值得相认的场合。
看到是个乞丐,宁桃有些尴尬地红了脸。
大晚上灯笼直往人家脸上怼这也太失礼了。
“对不起啊。”桃桃窘迫地道歉,“我们都没想到这儿有个人。”
对方没有吭声,沉默一瞬之后,站起了身往前走。
但刚走一步,身形忽地往一边栽去。
常清静忙扶住了墙,脑子里还在嗡嗡地响,脸色一会儿是冰冷的惨白,一会儿又是羞赫的红。
咬紧了牙,一步一步往前挪。
桃桃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将灯笼往前一打。
仔细一看这乞丐身上竟然被鲜血浸湿了大半,他大腿根处的血迹尤为厚重,裤腿下面还在淅淅沥沥地流着血。
可惜对方没有再让她多照,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桃桃更内疚了,只好把灯笼往前伸了伸,帮着照亮夜路。
匆匆忙忙买了酒回来,路过大门时桃桃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没想到那乞丐竟然还在。
或许是因为大腿受了伤走不了多远,他垂着眼坐在不远处的墙根下面休息。
霜白的长发低垂,遮住了眉眼。
桃桃提着酒坛的手紧了一紧。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这身高和这白发童颜让她想到了常清静。
但宁桃也知道自己是傻逼了,常清静怎么可能这么巧出现在诸暨,还沦为了乞丐。
饶是眉眼看不分明,但隔着夜色,依然能勾勒出对方挺直的鼻梁,和形状优美的薄唇,只是他唇瓣皲裂得厉害,肚子好像也在咕噜噜的响,像是好几天都没吃过东西。
……
常清静本也想转身离开,奈何身体实在不足以支撑他继续往前。
这一路走来,脚心的血洞崩裂,汩汩流血,将鞋底浸透。袜子黏连着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疼。
但这倒也不是不能忍,只能说,他没有离开,或许是因为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叫嚣。
再看一眼,只再看一眼。
常清静脚步一顿,默默捡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倚着墙根坐了下来。
本想着就这么再看一眼,等宁桃进去后就走,却未曾想到多日未曾进食,饥饿的肠胃不遵主人之意,没出息的咕噜作响。
常清静呆住。
听到对方肚子咕噜噜的动静,宁桃不由有点儿同情面前这个乞丐了,更何况她和孟狄两个之前的确傻逼了点儿。
想了想,桃桃转身把酒坛都塞到了孟狄怀里。
“你干嘛去?”孟狄愣愣地问。
“我去拿俩馒头!”宁桃头也不回道。
她倒也想装菜,但菜这东西到底不如馒头干粮来得方便实在顶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