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嫂说:“妹妹这是宽慰我呢,我人不老,心却老了,看见夕阳就觉亲得不行。”
花小尤:“那是想男人想的,你想啊,太阳要落了,是不是该睡觉了,睡觉不就得有男人陪吗?尤其像姐这样孤身一人的,再正常不过了。”
胡嫂正色道:“妹妹是什么话都敢说,姐寡妇家家的,却不是什么话都能听的。妹的好意,姐心领了,如果妹妹再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花小尤一看胡嫂撂下了脸子,觉得再说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就起身告辞:“也行,留点时间让姐好好想想,明天我再来。”
胡嫂只欠欠身,说:“不送。”
花小尤走出屋,忽见外屋灶台旁堆了一大堆豆秸,她心眼一转,来了主意,从灶台上拿出火柴,就把那堆豆秸点着了。然后进屋,拉着胡嫂就往外跑,边跑边喊:“快,快!着火了!”
胡嫂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看火,心先慌了,糊里糊涂地就跟着花小尤跑出房。
那火三蹿两蹿就上了房,等胡嫂醒悟过来,拿水往房上浇时,火已经烈焰腾腾,没法救了。
村里跑来不少人,纷纷拿水往房上浇,却毫无作用。不长时间,两间小房就烧塌了架。
花小尤装作很惋惜地叹了口气:“哎,好好的房子,说没就没了。姐,别难过了,走,跟妹妹去黄花寨,那边房子都给你准备好了。”
胡嫂恨恨地看花小尤一眼,什么也没说,走到下房里,拿出一把大锤,冲着门和窗子之间的墙就擂过去,没有什么支靠的土墙哗啦一声就倒了。
花小尤被弄糊涂了:“姐,你这是干什么?”
胡嫂一边擂墙一边说:“火过的墙,不抗吹打了,住着也不吉利,砸了它,盖新的!”
花小尤的舌头都快惊出来了。这瘦弱的胡嫂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把个大锤抡得风车一样,砸得土墙咚咚直响。
花小尤再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第二天,花小尤领着十来个工匠,拉着两车木料又来到胡嫂家。
房子已成了一片平地,胡嫂正在清理着残土,满头满脸都是汗。
花小尤走近前,说:“姐,人和料我都给你带来了,你放心,一天就把房子给你立起来。”
胡嫂还像昨天一样,恨恨地看了花小尤一眼,也是什么话没说,径直走进下屋,这回却拿了一把菜刀出来,往脖子上一放,说:“都给我滚回去,谁敢动一下手,我马上就抹脖子!”
花小尤吓得赶紧领着那帮人逃出了院子。
花小尤这回可发愁了,她本想,我烧了你的房子,你没地方住了,不想走也得走了。却没想到,这胡嫂性子这么倔,竟自己盖起了新房。
花小尤没敢跟慕雨潇说,这事闹得也是大了点。她每天都到胡嫂住的村子东边的小山坡上来,远远地看着胡嫂一个人疯了一样地铡草、和泥、脱坯。看着,想着,看着,她突然有了主意。
。 想看书来
关东过客 第十章(10)
花小尤找到胡爷,直截了当地问:“想要个媳妇不?比七仙女还好看的?”
胡爷说:“卡愣子都想,我不想才怪了。”东北人管傻子叫卡愣子,胡爷也学会了。
“那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咋办你就咋办?”
第二天,胡爷扮做一个过路人,来到胡嫂家。
胡嫂正在院子里和泥。胡爷上前施了一礼,说:“大姐,讨碗水喝。”
胡嫂抬头看看,说:“缸在屋里,水舀子在缸盖上,自己喝吧。”
胡爷喝完水出来,又施一礼:“谢谢大姐。”说完欲走,却又站下,说:“大姐这拿叉的方法可不对。”
胡嫂擦擦汗,说:“咋不对?”
胡爷拿过胡嫂手中的钢叉,说:“你得这样,叉子把要贴在腿上,这样,就不光是两只胳膊在使劲了。你看,得这么干。”胡爷说着,甩开了膀子,刷刷刷几下,就和好了一堆泥。站起,脸不红,气不喘,把叉子交给胡嫂,再道声谢,走了。走到门口时,却又站下,回过头来说:“大姐,我看你也不是干这活的人,你看这样行不?我帮你把这泥和完,你供我一顿大饼子,从早上到现在,俺这肚子里还吗也没进哩。”
胡嫂赌着一肚子气,凭着一股狠劲自己盖起了房子。可毕竟没干过力气活,才干两天就觉有些受不了了。只是别不过那个心劲,咬牙硬挺着。刚才胡爷一出手,那份娴熟利索,那种举重若轻,把她看得眼睛发直。所以,胡爷一提以大饼子换工,她马上就同意了。
胡爷又补充一句:“大姐可别当我是要饭的,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手艺人,脱坯,打墙,木匠活,瓦匠活,全会。俺从关里家出来时,身上一个大子没有,一块干粮也没带,就靠帮人干活换吃的。”
胡嫂正愁和完泥,脱完坯,那垒墙、上梁、打门窗不知道咋干呢,老天就给她送来这么个人,胡嫂不禁喜出望外。
从此,胡爷就包下了胡嫂家所有的力气活,每天里推刨子,拉锯,和泥,垒墙,稍带着挑水劈柴的活也干。胡嫂除了帮着打打下手,就是给胡爷做饭,调着法地给他弄好的吃。这胡爷饭量也真大,每顿要吃十来个大饼子,高粱米饭得三大碗,外加一小盆土豆烀茄子,一小碗大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