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克索能看出来,那只山羊在这山里过得悠闲自在。山风很大,而且羊的左边两条腿位置高,右边两条腿位置低,但它统统不理会,正开心地啃着草皮和石楠。这羊力气很大——上山的时候,埃克索已经领教了——他和比特丽丝需要休息,要找个地方把羊拴牢,也很不容易。最后他发现了一个死树根,从山坡的地面上突出来,于是把绳子仔细拴在树根上。
从他们现在坐的地方,能清楚地看到山羊。那两块大岩石相互依靠着,像一对老夫妻,他们还没爬上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不过埃克索并不想到岩石那儿休息,他希望能提前找个地方避避风。山坡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他们只好继续坚持,沿着窄窄的山路往上爬,山风猛烈,那头羊也和山风一样任性。等他们最后来到这两块岩石旁,才发现这似乎是上帝为他们准备好的避难所,周围大风呼号,他们却只感觉到空气微微拂动。不过,两人还是紧紧依偎着,好像是害怕头顶的岩石一样。
“埃克索,这整片旷野还在我们下方啊。我们不是顺着那条河下去的吗?”
“没走多远,后来上了岸,公主。”
“现在我们又爬上了山。”
“没错,公主。上山究竟有多难,恐怕那个小姑娘没跟我们说。”
“这是肯定的,埃克索,她说得好像散步一样轻松。但谁又能责怪她呢?还是个孩子,却比同龄人多出那么多操心事。埃克索,你看那边。下面那个山谷里,看见他们了吗?”
埃克索抬起一只手挡住阳光,使劲朝她妻子指的方向看,但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公主,我的眼睛没你好。下面一座座山连着,一个山谷接着一个山谷,但我看不到什么特殊的东西。”
“那边,埃克索,顺着我的指头看。那不是一排士兵吗?”
“现在我看到了,没错。但他们不在动吧。”
“在动啊,埃克索,可能是士兵,走路排着长队。”
“我眼睛不好,公主,我看一点儿也没动。就算是士兵,离我们那么远,也不会给我们添麻烦。我更担心西边的风暴云啊,要说添麻烦,那比远处的士兵可要快得多。”
“你说得对,丈夫,不知道我们还要走多远的路。那个小姑娘没说实话,她一直说像散步一样轻松。可我们能责怪她吗?她父母不在,还要操心弟弟们呢。她让我们来做这件事,肯定也是被逼无奈,没别的办法了。”
“我看得更清楚了,公主,云后面露出来了一点儿太阳。那不是士兵,也不是人,是一排鸟。”
“真是傻话,埃克索。如果是鸟,我们从这儿怎么能看得见呢?”
“公主,它们没你想的那么远。黑色的鸟,排成一排坐着,山里的鸟是这样。”
“那么,我们看的时候,怎么没有一只鸟飞起来呢?”
“等会儿也许就有鸟飞起来了,公主。至少我呢,是不会责怪那个小姑娘的,她的处境不是也很艰难吗?我们刚看到她的时候,浑身都是湿的,冻得发抖,要不是她帮忙,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而且啊,公主,我记得,急着要把这山羊牵到巨人冢的,可不止她一个人呢。你刚才不也是同样焦急吗?还不到一个小时。”
“我现在还很焦急,埃克索。杀掉魁瑞格,这迷雾就没了,难道不是好事吗?只不过刚才我看着山羊那样悠闲地啃草皮,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傻家伙,竟然能够对付巨大的母龙。”
之前他们初次看到那个石头小屋的时候,那只山羊也和现在一样,正心满意足地啃着草。小屋隐藏在一道隐隐耸现的山崖脚下的阴暗处,很容易错过,比特丽丝指给埃克索看,埃克索还以为那是个入口,里面是居住区,和家乡的房子差不多,是山腰上挖出来的。他们走近之后,才发现那是个独立的房子,墙和屋顶都是一块块的深灰色岩石。水从高处淌下来,像一条细线,落在崖壁前,聚在离石屋不远的一个池子里,然后顺着坡地流走。石屋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很小的牧场,用篱笆围着,被初升的太阳照得明晃晃的,整个牧场里只有一只山羊。它和往常一样正忙着吃草,看到埃克索和比特丽丝,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
不过,孩子们还没注意到他们。女孩和她两个弟弟站在一条沟的边上,背对着他们,正全神贯注看着脚下什么东西。有一次,其中一个小男孩朝沟里扔了什么东西,女孩一急,拉住他的胳膊往后拽。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埃克索?”比特丽丝说。“看起来像是调皮捣蛋,可最小的那个太小啦,一不小心会滚下去。”
他们从山羊旁经过,孩子们还没注意到,埃克索尽量轻柔地喊了一声:“愿上帝与你们同在。”三个孩子都警觉地转过身来。
三人脸上都有内疚的表情,佐证了比特丽丝的想法,他们可能在顽皮。女孩比两个男孩要高出一头,她迅速缓过神来,脸带微笑。
“老人家!欢迎你们!昨天晚上我们还祈祷呢,请上帝让你们来,看看,你们这就来了!欢迎,欢迎!”
她踩着水汪汪的草地走过来,两个弟弟在后面跟着。
“你认错人啦,孩子,”埃克索说。“我们就是两个迷路的行人,又冷又累,刚刚在河里被野精灵攻击,衣服全湿了。能不能喊一声你的母亲或父亲,允许我们取取暖,借个火烤烤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