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略议定,便要分派任务了,高强早跟许贯忠商量的七七八八,此刻开会只为统一认识而已。当下一一分派,井井有条,何人取圣女,何人取朱冲,而后放火烧房,须得将朱缅和摩尼教两方悉数惊动,而后趁乱以精兵突击,进出途径如何,兵势何时行何时止,行止何处等等一一分明,不但陆谦杨志等军中宿将凛遵敬服,连摩尼教三人向来把高强当一个纨绔看待的(最多是一个顺眼些的纨绔罢了),这下也惊讶异常。须知知道大概方略是一回事,具体怎么作的恰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高强这么个没有实绩的人能分派的如此面面俱到实属难能可贵。
只是众人随即看见一旁负手而立的许贯忠,心下登时了然,看来这番分布多数是出自这位智囊的脑袋,衙内不过是照本宣科而已。
待到各人任务都已分明,方天定忍不住问道:“衙内,眼看今夜城中就有一场大乱,不知舍妹安置何处?”
高强一笑:“方兄过虑了!岂有为将只知攻敌,而不顾根本的道理?小弟连日来命人训练内宅护卫人等,敢说这内宅固若金汤,纵然有大军来犯,也可抵御一时,何况今夜混战,哪里有什么不得了的大军能犯到我这里?方兄望安!”
这番解说算的包票打满,但见方天定哑口无言,却依旧逡巡不去,高强眼珠一转便知就里,忙道:“小弟糊涂,今夜方兄有事,怕有甚言语要交代令妹不是?方兄请到书房少坐,小弟这便命人到内宅,请令妹出来相见便了。”
方天定这才点头,一行人各怀心事正望外走,忽听门外一人大喝一声:“尔等谋的好大事!洒家须容不得!”
直吓得高强腿肚子都是一哆嗦。
第五卷 杭州 第二七章 跃跃
高强抬头看时,立时松了一口气,眼前站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座师鲁智深,一个胖大身子横在路当间,铜铃似的牛眼瞪得老大,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等人,却不知是什么事又惹了这位罗汉爷?
一壁心念电转,一壁眼睛四下踅摸,百忙中瞧见武松就站在鲁智深身后,神情何止是平和,简直就是一脸的无辜和无害,高强登时明白了几分:这必定是鲁智深刚刚听到了自己等人的安排部署,也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怕是有什么话要说罢?
不过眼下各部部署已经下去了,这就要落实,俗话说得好,执行是关键么,哪里容的再跟您老人家汇报请示一番?高强略思忖一下,料定鲁智深虽然是平民英雄,却是直肠子一个,对于邪教未必有什么好感,自己现在做的事也算功德无量,没有直接叫大军来打平了这一方,他花和尚多半不会反对,于是壮着胆子向鲁智深深施以礼道:
“师父,徒儿见礼。目下形格势禁,这几位都有急事待办,可否请几位先行离去,徒儿自来侍奉师父”
这一下其实是投石问路的手段,谁料鲁智深只鼻子里哼了一下,见高强身后诸人大多向自己行礼,僧袍大袖一抱,团团还了个礼,只道:“列位官人且去勾当大事,无需迟疑,我自与这小徒说话。”
高强心里顿时定了下来,只要您老人家不坏我大事,一切好说!当下众人鱼贯而出,鲁智深侧着身子让行,那邓元觉跟随方天定走在最后,经过鲁智深身边时,只见鲁智深忽地瞪起眼睛向他一虎,邓元觉毫不示弱,也将一对牛眼瞪将回去。俩人斗牛一般对了一会眼,鲁智深忽然一笑,顾自从邓元觉身边走进书房去了,倒把这莽和尚晾在当地,颇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是习惯使然,虽然摸不着,还是伸出手来,搔了搔自己的光头,依旧不得要领。
鲁智深进了书房,大摇大摆地居中坐定。武松跟着进来,站在下首,高强忝为师兄,在上首站立,垂手等着师父问话。他料得鲁智深并非要反对他对付摩尼教,既然师父不说话,他也乐得保持沉默。免得多说多错,没准待会就成了呈堂证供呢?
三人这么玩了一会哑剧,到底鲁智深先开了口:“徒弟啊!”
“在!”高强和武松一起答应,鲁智深大脑袋一波郎,敢情他只叫高强一人,忘记了这两个都是他徒弟。干咳一声,把手一摆:“罢了!高强徒儿。”
“是,师父。”高强肚子里忍着笑,又一次答应了。
“适才为师在门外听得你等议论,可是今夜要去打什么都监府?”
“呃,这个……”高强微一踌躇,立刻见鲁智深的眼睛瞪了起来,书房里好似点了两盏白炽灯一般亮。心下不敢怠慢,连忙赔笑道:“师父明见万里,徒儿正是安排人手勾当这件事情,只因师父清修享福,徒儿不敢打扰了师父,故此……”
“且住!”鲁智深不来听高强的花言巧语,相处这些时日他也算了解高强的一些秉性了,坏心肠或许不多,不过肚子里的弯弯绕也决计不少,任凭他瞎掰下去的话,到最后晕头转向的多半还是自己:
“适才听得你等议论,说道今晚对头中有什么汪公老佛在内。洒家虽说平生多在西北,军中也曾听过江湖上不少好汉的名头,也有东南来的军将提起过他的名字,说的仙一样的人物。据洒家想来,虽然未必是三头六臂的金身罗汉,有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汪公老佛偌大名头,必有几分真实本领,你那点布置,不晓得可拿得他住?”
高强一听这话,一颗心立刻放到肚子里去,定定心神答道:“师父明见,徒儿并不敢轻视于他,安排下了精壮军将,摆布挠钩套索等物,料想黑暗之中形势混乱,那汪公老佛纵然天大的能为,也未必能逃得了。”
“休矣!”鲁智深大手一挥:“区区挠钩套索,怎当得真正好汉?再者,那汪公老佛既然有所图而来,未必轻身犯险,你这等布置怎保得拿他?”
高强一听就明白了,敢情鲁智深是听说汪公老佛大名,见猎心喜,想要前去会上一会,那敢情好啊,衙内我正愁手下高手不多,那些军卒虽说号称精兵,可自己在苏州时见到的那些“赤佬”犹在眼前,哪有这么容易就成真正精兵了?还得有高手坐镇才是稳妥。
不过想归这么想,面子上还得装装样子:“师父所虑自然万全,无奈徒儿无能,手下搜搜刮刮也只得这些人手,实在是国乱思良将……”
鲁智深第三次大手一挥:“恁多说话!洒家今夜随你走一遭便是!”
高强大喜,眼角却去看武松,武松自然知道他意思,笑道:“师父师兄都去,作师弟的少不得也要跟着走这一遭。”
高强乐得差点蹦起来,这两位可是单挑的猛人,步下的强者,虽说武松现在武艺未成,好歹也是天生神力,两个一起对付那汪公老佛,除非他真是修真的神仙,否则还能飞到天上去了?大喜答应,与鲁智深说了晚上的安排,恭恭敬敬送师父去禅房歇息去了。
回转书房,高强将此次行动前后仔细再想过一遍,唯恐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今番虽说优势不少,然而对手毕竟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只消有半点疏忽,只怕就翻不了身,不是好耍子的。
不过今日注定他不得清闲片刻,门外忽闻环佩丁当,隐约一阵香风吹来,高强抬头看时,却见自家娇妻蔡颖娉婷而入,面含笑容,手里端着一个茶盘,盘子里放了一个盅,想必是盛了甚补品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