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俊?br>
“干活,”阿萨娜简短地回答,“祈祷。”她又加了一句,因为她喜欢向别人显示自己可敬的地方。此外,她确实很传统、很虔诚,除了信仰之外什么都不缺。“别叫我姑姑,我才大你两岁。”阿萨娜把鞋子塞进塑料购物袋,转身要走。
“我想,祈祷是跪在地上做的。”尼娜快活地笑着说。
“都是,都是,睡觉,走路,走路,”阿萨娜吧嗒一声关上门,又从叮当作响的铃铛下走过,“造物主的视线从不离开我们。”
“新房子怎么样?”尼娜在她身后喊道。
可她已经走了。尼娜看着年轻的姑姑像一颗褐色的子弹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摇摇头,叹了口气。她既年轻又老成,尼娜想。她做事很明白,穿着舒服的长外套,显得那么干练,但你觉得……
“噢!小姐!鞋来了,快干活吧。”储藏室里传来一个声音。
“急你个鬼呀!”尼娜说。
到了街角,阿萨娜突然跑到邮局后面,脱下挤脚的凉鞋,穿上萨马德的鞋子(阿萨娜很怪。她个子小,脚却很大。看到她,你会本能地觉得她的脚还会变大)。一眨眼的工夫她就把头发挽成结实的发髻,为了挡风又裹紧了外套。然后她动身走过图书馆,踏上一条从没走过的又长又绿的小路。“生存就是一切,小伊克巴尔,”她又对着凸起的肚子说,“生存。”
走到一半,她穿过马路,打算向左转,绕一个圈回到街上去。她朝一辆后部敞开的白色货车走去,羡慕地看着堆在货车里的家具。就在这时,她认出了倚着花园篱笆的黑人女子,这女子正神情恍惚地朝图书馆那边望着(她衣衫不整!只穿着一件鲜艳的紫色背心,就和内衣差不多),似乎她的未来就在那个方向。阿萨娜来不及避开,被她看见了。
“伊克巴尔太太!”克拉拉喊了一声,招手叫她过去。
“琼斯太太!”
两个女人一时都为自己的打扮感到难堪,但看到对方的样子,又释然了。
“你看,是不是太巧了呀,阿吉?”克拉拉说话时,把每个辅音都发了出来。她已经基本改掉了口音,并很乐意有机会就加以锻炼。
“什么?什么?”阿吉说,他正被走廊里的一只书架折腾得有点恼火。
“我们正说你们呢,今天晚上来吃饭,对吧?”
黑人一般都比较友善,阿萨娜心想,一边朝克拉拉笑着,一边不知不觉地把这一点算成黑姑娘的优点。对于她不喜欢的所有少数民族,阿萨娜爱选出一个人另眼相看,使其灵魂得到宽恕。在怀特查普尔,得到拯救的人有很多:治脚病的中国人范先生、做木匠的犹太人赛加尔先生、老是上门的多米尼加女人露仙。这女人弄得阿萨娜又惊又怒,她居然想让阿萨娜改变信仰,加入第七日基督复临教派。所有这些幸运儿都得到了阿萨娜宝贵的宽恕,不可思议地如印度虎一样褪掉了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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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家庭(9)
“是的,萨马德提过这事。”阿萨娜说,虽然她没听萨马德说起过。
克拉拉喜笑颜开:“好……好!”
冷场片刻。两人都想不出有什么好说的,都低下了头。
“这双鞋看上去很舒服呀。”克拉拉说。
“是的。是的。你知道,我经常走动。现在又有了——”她拍了拍肚子。
“你怀孕了?”克拉拉很惊讶地说,“天哪,这么小,俺没瞅出来。”
说完克拉拉就脸红了,她一兴奋或高兴,方言就会脱口而出。阿萨娜只是愉快地笑着,不太明白她的话。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克拉拉说,情绪缓和下来。
“天哪!”阿萨娜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说,“可我们俩的老公不是无话不谈的吗?”
这话一出口,两个年轻的妻子立刻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她们的丈夫确实彼此无话不谈。是她们本人被蒙在了鼓里。
三个就要出世(1)
阿吉是在上班时听到消息的:克拉拉怀孕两个半月了。
“你没怀,亲爱的!”
“我怀了!”
“你没怀!”
“我怀了!我还问医生,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是不是一半黑一半白呀什么的。他说什么都有可能,还可能是蓝眼睛呢。你想得出吗?”
阿吉想不出。他想不出自己的一半跟克拉拉的一半掺在基因池里,还 占了上风。可这太令人兴奋了!太了不起了!他冲出办公室,跑到尤斯顿路去买烟。二十分钟后,他大摇大摆地回来,手里提着一大盒印度糖,在办公室里转悠起来。
“诺埃尔,来一块会粘牙的糖。这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