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跪在玉华身前的小六子,神态身形都极为畏缩,脸色蜡黄憔悴,一点生气都没有。
玉华凝神看了他一会儿,一时倒没开口,此时房内只剩李纪、玉华和小六子三人,李纪轻轻咳了一声,那小六子身子一哆嗦,连忙重重在地上叩了几个头,而后趴在地上,沙哑着嗓子说道:
“小六子这次犯了大错,实在是罪该万死,罪不可赦,还请郡公爷与夫人重重责罚,不管如何责打处罚,小六子都毫无怨言,只求还能留在郡公爷身边伺候,还请郡公爷与夫人饶恕这一次,小六子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说完,便又重重叩起头来,玉华见状,挥了挥手说道:“你跪好了说话吧。”
小六子连忙听话跪好,垂着头一动不敢动。
玉华又思忖片刻,才缓缓柔声说道:“小六子,我无法恕你的罪。。。。。。”
玉华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小六子身子轻轻一颤,而坐在玉华身旁的李纪也微微一挑眉毛。
小六子一顿后便又想叩头求饶,玉华却又已经开口了:“我之所以无法恕你的罪,是因为。。。。。。你并没真心觉得自己有错,你心里难道不觉得茯苓说的没错吗,你难道不觉得若是郡公爷真为了惊马的事情将我冷落了,倒是最好的吗?你难道不觉得是我蛊惑了郡公爷,害的他现在头脑昏聩吗?”
玉华这些话说的轻轻柔柔,却一字一句问的小六子心内狂跳,他趴伏在地上并不敢看夫人,心中满是惊惧与恐慌,今日听郡公爷说要让自己来给夫人认罪时,小六子早就已经觉得大事不妙,此刻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泪便冲了上来,一边将头撞的咚咚响,口中一边低声嘶吼道:
“夫人饶命,小六子绝无此心,小六子真的知错了,求夫人再给小六子一个机会,小六子若再有任何错漏,愿受那千刀万剐,求夫人宽恕一次,求夫人了。。。。。。”
这样没几下,小六子脑门上已经是红紫一片,李纪见了马上喝道:“跪好了回话,如此撒泼打赖的像什么样子。”
李纪这话说完,却有些心虚的看了玉华一眼,原来他刚才答应过玉华不开口不插言的,玉华却只是微微一笑,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自然早就料到李纪会忍不住的。
而那小六子,在听到李纪开口的时候,却顿时心神一定,他低低应了一声后,连忙端端正正的跪好了。
“你真的知道错了?”,玉华又开口了,声音仍是柔美,小六子一听夫人的话里有转机,马上趴伏在地上连声认错。
“小六子,看你这样子,想来如果真回到郡公爷身边当差,定然是做什么都愿意的吧?”。
见到小六子连连猛点头后,玉华笑了笑,一边拿帕子洁了洁自己两管染了红的小指甲,一边上下打量着小六子,语中带笑的继续说道:
“难得你如此忠心,郡公爷也是极为看重你的,不过你眼看着年纪也大了,虽然一心想要在郡公爷身边伺候,但出入内院的时候难免不太方便,我看不如趁这个机会,干脆请个师傅帮你净了身吧,按照咱们府上的规格,本就也可以配置内监的,再说,你占了内监的名额,还能吃上宫里的俸禄呢,岂不是正好。。。。。。”
玉华嘴里净身两字一出,别说是小六子,连李纪也是惊得马上扭头看了过来,而跪在地上的小六子,却是猛的抬头瞪向了玉华,连身形都跟着往前动了动,那一双略微深陷的浓黑美目中,竟然一下射出如野狼崽子一样的凶狠光芒。
☆、第168章 震慑(下)
168震慑(下)
跪在地上的小六子,猛的抬头瞪向了玉华,连身形都跟着往前动了动,那一双略微深陷的浓黑美目中,竟然一下射出如野狼崽子一样的凶狠光芒。
玉华几乎是本能的向后仰了仰身子,不过她身旁坐着的李纪马上出声冷冷叫了一声:“小六子!”
小六子的身子顿时一僵,他转头看向李纪,须臾间,脸上的凶悍之色便褪了个干净,而后眼中便顿时溢满了泪水,他嘴巴翕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也不再磕头求饶,只安静的垂头跪在厅堂正中。
室内静默了片刻后,李纪沉声说道:“你,退下吧!”
小六子也没再做任何挣扎,只低低应了一声,又极为郑重的冲着李纪的方向叩了一个头后,便起身垂着头退出去了。
待房内只剩他两人时,李纪扭头看向玉华,脸色平静,似乎在等她解释,玉华见他这样,却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的所作所为本都是故意而为之的,李纪若是着恼了,也很正常,但现在看他对着自己仍是心平气和的,玉华猜想他恐怕也多少明白了点自己的意思,于是开口问道:
“郡公爷,您如今是否也觉得,小六子并不适合贴身伺候在您身边了?”
李纪迟滞了一下,才默默的点了点头,玉华见他承认了,才继续缓缓说道:
“其实,刚才小六子最后会对我无礼并不奇怪,我说出那样的话,他又怎么会不生气呢,可若小六子是自小卖身为奴的,他心中再怎么愤恨,脸上也不会轻易就表现出来,就像之前的阿秋,她对我虽丝毫谈不上什么忠心,但却轻易不会做出加害主子的事情,那是因为他们自小受过严苛的训练,早已经养成了敬畏主子的习惯,可小六子不同,他虽忠心于您,并不是因为您是他的主子,而是因为他打心里认为您值得他忠心,至于别人。。。。。。”
玉华说到这里先顿了一顿,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不过李纪也已经听明白了,显然若是想要小六子真心效忠崔五娘,并不是让他嘴上叫一声夫人就能实现的。
“而且小六子幼时跟在自家大人身边四处行商,本就是个有见识的,后来又被回鹘人虏获折磨过,更是变的敏感多思,这些,本不是什么缺陷,可若是做为一个贴身伺候的下人来说,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擅作主张,您看,阿蛮心里惧怕您,但无论她对您有任何想法,却一定会先向我禀告的,因为她并没有小六子那样的决断和胆量。其实,若是今日郡公爷您仍在边疆行军,小六子的确是个很好的随从,就像您说的,若是有需要为您挡刀的时候,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可如今在这新昌坊里,您我本是这样尬尴复杂的情形,四周又有永嘉坊、宫里等各处埋下的暗钉,有些话您又没法和他都说清楚了,以小六子这样的性子,实在不宜再留在府里了。。。。。。”
讲到最后,玉华抬眼看着李纪,慢慢说道:“他本非奴才之命,在您心里也并没把他当做奴才看待,既然如此,何不早日放他出去好好磨练一下呢。”
玉华说完这些后突然有些紧张,一双大眼小心的察看着李纪的脸色,不知道李纪会不会责怪她逾矩,毕竟小六子和那茯苓不同,李纪如今待自己看着颇为坦诚,但他还从来没有和自己谈论过他外院那帮子奇形怪状的手下呢。
谁知李纪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突然嗤的一笑,长臂一伸,便拍了拍她的脑袋,玉华原来一本正经的观察着李纪的反应,这一拍之下,顿时有些傻了。
李纪见她这样,脸上笑意越发明显,他边起身边对玉华说道:“小六子的事情我已经有数了,还有茯苓,我原来有个老部署,于战事中断了一只手臂,性子最是沉闷老实,除了务农,什么都不喜欢,连给他官做也不愿意,我现在让他帮我管着城外一个庄子,不过这人只会埋头干活,反过来倒常常被庄子里的人欺负,我派人去管过几次也不见效,他自己虽不在意,兄弟们看着实在气闷,我想着将茯苓许给他,倒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