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男子递上空白的名片,琼姐接过来看了看,有点吃惊。
琼姐问他要找哪一位小姐。
“他们说您既是经理又是妈妈,为什么您不尝试一下当小姐?”
那人彬彬有礼,但面目模糊,鼻子仿佛塌了一边。
“我当然可以当小姐。实际上,我一直在做小姐。”琼姐说。
“这里的气息非常纯正。”他伸长脖子嗅了几下。
他俩一同消失在大厅侧面的一个门洞里。
琼姐将他领进那个密室。一走进房间,两人的身体就消失了,只有嗡嗡的谈话声在房里震响。
“我一直想弄清大厦的基础。我来过好多次了。”
“我知道您这个人的存在,可是我没料到您真的会出现。我有点激动,今天是一个什么日子?”
“‘红楼’十周年啊,难道妈妈已经忘了?”
“最近我的生活有点混乱。我同时侍候三个客人,我学会了分身法。我虽然学会了分身法,身份的转变还是会产生某种不适。”
“不适马上就会过去的。帝国大厦是京城最古老的大厦,这种地方同‘红楼’这样的夜总会十分匹配。”
“其实,我隐隐地感到您有一天会冒出来的。这种感觉有好久了。”
“您是一位打开局面的女性。多少年了,京城召唤着您这样的女性。”
“可是您是从哪里来的?”
“我住在顶层。我极少下来。我同这个巨大的森林里的各种野物和谐相处。您让我看到了希望。我爱您。”
“先生,您让我神魂颠倒了。”
“我深感荣幸。”
那一天,“红楼”的员工们看见他们的总经理陪伴着那位面目模糊的男子在大楼的电梯里上上下下。琼姐满脸红晕,喝醉了酒一样。
与此同时,琼姐的男友小伍驾驶着越野车成功地飞越了悬崖之间的深沟。他从车里出来时冷汗淋漓,脸色苍白,心中充满了幸福感。有一名砍柴的老翁问他:“你到哪里去,勇士?”他回答说:“天堂。”
夜总会的接待室里人来人往,这些顾客脸上的神情并不是那种休闲的放松,而是有些紧张,有些诡异,也有些热烈的企盼。这些身份不明的穿黑衣的男子时常莫名其妙地发出笑声,露出白生生的、充满兽性的牙齿。琼姐进来时,他们自动地让出一条小路,仿佛霜打的麦苗一样萎靡不振了。琼姐高傲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走进里面的小房间。隔了一会儿,她从门后伸出她的头,大声问道:
“你们是来解决性问题的吗?”
所有这些男子都默默地,有点害怕地看着她。琼姐哈哈一笑,将门用力关上。接待室里响起一片叹息的声音。
那个小房间通到地下室。琼姐从地下室绕到大楼的后门,走了出去。经过酒吧时,她看见了阿利那张憔悴的脸——不是假脸是真脸。一名男服务员正在撵他出去,也许他赖在那里时间太长了。琼姐朝服务员招招手,他立刻跑出来了。琼姐凑在他面前嘀咕了几句,他使劲点头,然后回到里面,不再撵阿利了。
琼姐招了一辆出租车,说:“去第二医院。”
身上缠满纱布,插满管子的D老翁躺在重症观察室里。琼姐站在玻璃隔断的外面看着他,他背对着她,却声音洪亮地说起话来。
“阿利的梦想也在实现。有多少年了?你记得吗,琼?你在山的那边,我在山的这边,阿利这小子在山顶……昨夜我又听见‘红楼’舞厅里奏响了那个曲子,那是我和你的曲子。当时我正将那些鸭子赶进水塘,天上下雨了……你在听吗?”
“我在听。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呢。”琼姐的声音颤抖。
“可是我却在这里,谁料得到?我本来可以去死了,可我丢不下这些美丽的事物。如今‘红楼’的当红小姐是谁?”
“她的化名叫‘南方的一条蛆’。”
D老翁想转过身来面对着琼姐,但他的身体无法挪动,他努力了几次,脖子奇怪地扭动着。
“我很害怕。”琼姐说,伸出一只手扶住墙。“我觉得我要死了。”
“还早着呢,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那条蛆,你很欣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