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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第1页）

银海公司的干警们在万乘大酒店的会议室里连夜开会，研究金志爱失踪事件的处置方案。酒店的驻店经理和保安部经理也受邀在座，旁听了警察们的分析判断。

“从客房内的情况看，金志爱的个人物品摆放正常，常用物品和行李衣服都没动过，看上去走得非常仓促。”

银海公安局的韩副局长插话：“或者正相反，她可能根本没想走，没想走了以后就不回来了。所以什么都没带上。”

“不过，根据我们向饭店方面了解的情况，客人以前从来没有单独离开过饭店，所以总的感觉，1948房的客人突然离店，恐怕还是什么特别的原因。”

“我们与时代银海公司已经联系过了，时代公司驻中国的总代表目前也在银海，他们也不知道1948房的客人到底去了哪里。根据我们在酒店内的调查，金志爱在离开酒店之前，好像因为什么事情受了点惊，受惊之后，大概很快就离开了饭店。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应该说，已经离开银海市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

“还有，饭店保安部跟我们反映，和金志爱在同层的1932房的客人比较可疑。我们查看了监控录像，在金志爱离店的时候，他确实尾随跟踪过金志爱，这个人很可能和金志爱的失踪有一定的关系。”

各种分析意见汇报至此，韩副局长问：“还有什么情况？”无人再说。韩副局长做了总结和决断：“好，情况先谈到这儿吧，现在需要马上采取一些措施：第一，马上查一下今天民航出港的旅客登记表，看看她是不是已经乘飞机离开银海了；第二，如果在天亮以前金志爱还没有回来，就立即传讯1932房的客人。可以用酒店方面投诉他跟踪骚扰金志爱为理由来传讯，看看这人是怎么一个情况；第三，金志爱离开银海，也可能会走公路，走铁路可能性恐怕比较小。所以，先在公路上查一下，先查一下全市各出租汽车公司和长途汽车公司，看看有没有和金志爱同样特征的客人乘车。金志爱是一个韩国人，她的外貌特征和语言特征应该说是比较明显的；第四，要立即查一下全市各宾馆，饭店和夜间娱乐场所，说不定，金志爱自己换了一个饭店住了下来，也说不定她去了哪家酒吧或者夜总会，自己消遣一下，现在正玩儿着呢，明天一早也许就回来了，这些都有可能。”

时代公司驻中国总代表林载玄带着时代公司银海分公司的几个工作人员赶到了万乘大酒店。饭店的夜间值班经理和公关部的杨悦在一间会客厅里接待了他们。他们七嘴八舌地向夜间值班经理和杨悦询问着金志爱失踪的情况，林载玄的态度显得格外激愤。

“你们饭店应该对客人的安全负完全的责任！我们董事长失踪了，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接到饭店方面的情况通报，我们是在接到了公安局的询问以后，才知道我们董事长已经失踪了，这应当是你们饭店的失责行为！”

夜间值班经理在听完翻译的转达后，做了耐心解释：“对不起，林载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客人只是离开了饭店，只是离开饭店还没有回来。饭店不能限制客人自由外出，我们对客人的安全只在饭店建筑的范围之内承担责任，至于说，客人到哪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无权过问，也无法承担任何责任……”

林载玄的翻译随讲随译地将夜间经理的回答译了过去。林载玄还没听完就粗暴地打断夜间经理的这段解释：“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董事长失踪了，你们应该向我们及时通报情况，你们无权隐瞒！”

夜间经理被林载玄的粗暴弄得心中不快，但脸上尽量压抑克制。杨悦这时上前解释：“现在公安机关并没有做出客人已经失踪的结论，所以，对于我们饭店来讲，这件事目前的性质只是客人外出未归。饭店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义务向任何人通报任何情况，这一点请贵公司多多谅解。”

此时公司驻中国总代表林载玄和他的助手们挤在酒店的总服务台前，向接待员强行索取1948房的房门钥匙。万乘大酒店的公关部经理和杨悦一起赶来好言劝阻，双方的交涉异常激烈。时代公司的人执意要求进入1948房，公关部经理和杨悦在一旁劝阻，林载玄更是怒气冲冲，他不顾杨悦等人的劝阻，在他的助手们的簇拥下坚决地向电梯厅走去，林载玄的秘书用别别扭扭的中文对公关部经理说道：“这个房间既然是我们时代公司租用的，而且我们并没有结账退房，所以我们完全拥有这个房间的主权，我们绝对有权进入这个房间！”

公关部经理和杨悦一路劝阻：“这个房间是你们公司租下来的，但目前房间由金志爱小姐个人使用，所以没有她本人的允许，我们无权允许任何人进入房间。”

翻译叽叽咕咕地将公关部经理的话译成了韩文，咬在林载玄的耳边说了，林载玄盛气凌人地说道：“房间里有我们公司的重要文件，现在我们的董事长下落不明，为了保护本公司的利益，我们必须进入房间，取出这些文件！这是我们的合法权利，任何人不得阻拦！”

翻译将林载玄的怒气传达给酒店的公关经理，公关部经理只好继续耐心解释：“现在并没有证实贵公司董事长肯定失踪了，所以您目前不能进入她的房间拿出任何物品。”

翻译尚未翻完公关经理的拒绝，林载玄的另一名助手便急而言之：“如果她永远不回来，那房间的文件我们是不是……”但他的话随即被杨悦客气地打断。

杨悦说：“对不起先生，这件事既然公安机关已经介入，那么任何人要进入1948房都必须经过公安机关的批准。除非公安机关向我们给出正式的答复，证实金志爱小姐永远不回来了。并且，公安机关也不再继续对这件事进行调查，那么你们在法律手续齐备的情况下，才可以进入这个房间。这一点事关中国法律，所以请你们务必理解。”

翻译一边译着杨悦说的话，一边跟着林载玄等人继续朝电梯厅走去。

林载玄一行和公关经理等人吵吵闹闹，走到电梯厅里，在电梯值勤的饭店警卫严肃而又彬彬有礼地拦住了他们：“对不起先生，请你们出示房卡。”

林载玄等人只好止步，个个脸色铁青，杨悦上来解释，言语柔和，含意却愈发强硬：“对不起林先生，本市公安机关有明文规定，为了保护住店宾客的安全，晚上十一点三十分以后，非住店客人无特殊情况，不能再进入客房区域，我们非常感谢您能尊重本地政府的法令，由此给各位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遗憾。”

林载玄被噎得头青脸白，却又无由发作。这个时候，他的秘书接听一个手机来电，支应两声后即将电话递到林载玄手中，林载玄从秘书的脸色上看出来电的重要，赶紧接过来走到一边去听。

这个电话显然从韩国打过来的，林载玄用韩文向电话另一端的人物小声报告：“是，是，我们已经提出要求进入董事长的房间，但是饭店方面不同意，他们要求我们得到警方的批准……是的，现在警方还没有确认董事长已经失踪……”

第二天一早，潘玉龙正和一名楼层主管低声说着什么，见佟家彦过来，两人停止了交谈。

主管问了句：“佟经理，1948房的客人有消息吗？”

佟家彦摇了摇头，对潘玉龙说：“你继续休息吧，这几天你也挺疲劳的，正好调整一下吧。”潘玉龙犹豫了一下，说：“佟经理，我可以回趟家吗？”佟家彦想了想：“行。不过你可得把手机开着，她万一回来了，我们好找你。”“知道了。”

潘玉龙换上便装，坐上了一辆公交汽车。公交车往石板街的方向开去，路过飞霞路时，车窗外那家卖土菜的飞霞饭店从潘玉龙视线中缓缓划过，潘玉龙想了一下，忽然决定在此提前下车。

他站在路口那个卖水果的小摊旁边，看到一辆出租车停下，载了路边一对年轻男女开走。潘玉龙突然想起几天前的一幕：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金志爱拉开车门，回头催了潘玉龙一句，潘玉龙无奈地朝出租车走去，拉开前门上了车子，出租车朝路口开去。

想到这儿，潘玉龙立即乘上一辆长途汽车，往庙山的方向赶去。

庭院深深，寂静少人，潘玉龙穿过安静无声的观音大殿，又走过偏殿外边昏暗的甬道，来到几天前他和金志爱品茗吃斋的斋房。斋房同样空空荡荡，他向一位尼姑探问一番，按指点走进了斋堂附近的一片竹林。穿过这片密匝的竹林，他来到古庵的后院，这里是尼姑们的生活区域，没有游人。潘玉龙看见一些尼姑正在打扫庭院，晾晒衣物。旁边有个菜园，两个尼姑在园内荷锄锄草，潘玉龙目光环视，眼睛忽然一亮，他果然看到了金志爱从院外走来，她吃力地提着半桶冷水，朝一间耳房走去。潘玉龙没有犹豫，斜刺里快步插上，动作麻利地从金志爱手中接下水桶。金志爱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潘玉龙，惊怔得张口无言。

潘玉龙用英文问道：“水送到哪里？”

金志爱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向前一指，潘玉龙提着水桶，大步向耳房走去。

一位老尼迎了上来，惊讶地疑问：“这位施主，此处谢绝游览，请问施主是怎么进来的？”潘玉龙正想回答，老尼不满的话锋又转到了金志爱身上：“是你带他进来的吧？他是你的家人？”

金志爱愣在两人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她似乎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清潘玉龙的真正身份，倒是潘玉龙自己，面目平静地答道：“啊，很抱歉惊扰你们了，我不是她的家人，我是她的贴身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