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白心内颇为急切,又问:“那,到底是什么时候?”
“晞白,你要听二叔的话,二叔不希望你有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沈义山轻轻拍了拍他,声音有点哽噎,“至于你将来下山的日子,或许是十年……或许是八年……但是总会有那么一天。”
“二叔……”晞白从未见过沈义山如此伤感,一定是自己不对,所以才会惹得二叔伤心,于是赶紧保证,“二叔你别难过,我再也不偷偷下山就是了。”
沈义山长叹道:“晞白……真是委屈你了。”
回到山上,晞白呆在自己的小房间出神,虽然已经答应了二叔,但是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山下到底有什么不能见的?为什么自己从小就无父无母?父母双亲又是怎么过世的?关于这些,二叔从来都不会主动提起,甚至连父母的坟头立在何处,也不曾说过。
夜色浓黑如墨,一弯新月透出似水般的淡淡清辉,如银粉般散落下来,给青山翠岭间笼上一层清凉水华。晞白睡不着,爬到窗边的书桌上凝望浩瀚星空,听说人死了后就会变作星星,那么父母的那两颗星星又在哪里?此时此刻,他们会不会正在天上看着自己?好冷、好孤单……好想知道关于父母的一切过往。
“阿嚏!……”,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晞白才发觉身上有些发凉,想来此时已是更深露重时分,微生困意,于是钻进床上被窝睡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头脑开始有些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隐约看见一个美丽如画的年轻女子,眼角眉梢皆含着笑,正朝自己缓缓走过来。
“你是谁?”晞白纳罕,往前走了两步,“你……认识我?”
“孩子,过来……”年轻女子微笑招手,将晞白轻轻揽入怀中,柔声问道:“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那女子满眸怜惜,身上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那种柔和温馨,正是晞白想像中母亲的味道,心中既紧张又欣喜,激动问道:“你是……你是娘亲吗?”
年轻女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晞白不由悲喜交加,哽咽道:“娘亲,晞白每天都好想你……”
“傻孩子,不哭。”年轻女子捧起晞白的小脸,轻轻吻了吻,动作又轻又柔,像是生怕碰坏了一件稀世珍宝。她轻轻拭去晞白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不哭……往后娘亲会一直陪着你的。”
晞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真的吗?娘亲真的会一直陪着我?”
年轻女子含笑点头,“真的。”
“娘亲……”晞白紧紧抱住了她,想要把这些年受得委屈全部说出来,忽然双手间攸然一空,那女子竟然飘飘忽忽飞了起来。晞白大惊,赶忙追上前去抓她,可是那女子飞得太高太远,怎么也够不着人。
“不……孩子……”年轻女子泪流满面,拼命向前伸手想要抓住晞白,然而却越飞越高,最后在一团氤氲雾气中渐渐消失。
晞白心里害怕极了,大声哭道:“娘亲……娘亲你不要走……”
皇城,泛秀宫内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金线绣成的茜红绡纱帐外,一名杏色宫装侍女慌张挽起帷帐,焦急询问道:“娘娘……是不是被噩梦魇住了?怎么满头大汗的,要不要让人去传太医过来?”
帐内女子缓缓睁开双眸,挣扎着倚在紫菀花暗纹绣枕上,堆云似的长发柔软散在锦衾上,衬得肤色雪白莹透。她静静缓了半晌,轻声道:“双痕,让他们都先出去。”
双痕点头,转身朝下挥手,“全都退下。”
宫人们齐声应道:“是,皇贵妃娘娘早点安歇。”
双痕捧了一盏玫瑰花露过去,问道:“娘娘,刚才是怎么回事?奴婢原本在外间刚刚睡着,忽然听到娘娘大喊了一声,吓得赶紧跑进来。”
皇贵妃眸光一闪,蹙眉道:“可听见喊了什么?”
双痕摇头,“听不真切,仿佛是被什么吓着了。”
“这样……”皇贵妃神色稍松,低头抿了一口清甜的玫瑰花露,无声沉默着,眉目间泛起一层淡淡的忧郁之色。过了良久才抬头,细声喃喃,“双痕……刚才我梦见那个孩子了。”
双痕目光惊动,“娘娘是说……方才梦见公子?”
“是……”皇贵妃语声凝噎,清泪自纤柔的下颌缓缓坠落,“我梦见他,梦见他喊我娘亲,梦见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人照顾、没人心疼……”她哽咽的说不下去,泪水一滴一滴洇在云锦缎被上,一点点浸透扩大,仿似一朵朵金色的锦葵花绚烂盛开,在那怒放的花朵间,隐藏着难以言说的轻愁浅伤。
双痕轻声劝道:“娘娘……那只不过是梦而已,公子怎么会没人照顾呢?娘娘既然担心,月里就多写一封书信与沈家,问问公子的近况,也就不会做那些梦了。”
皇贵妃眸中盈泪,摇头道:“是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可是,这也不能怪娘娘啊。”
“这怎么能不怪我?”皇贵妃缓缓摇头,眼角眉梢尽是无限愧疚,“世人虽然有富贵贫贱,但都是在父母疼爱下长大,有几个自出生便不见双亲?更何况,他的娘亲明明活在人世,却只能狠心避而不见。”
双痕劝道:“娘娘固然想见公子,想养在身边好好疼爱他,可是那样一来,岂不给公子招来杀身之祸?哎,这都是没有法子的事。”
“是……我都知道。”皇贵妃平息了良久,情绪似乎稍微好转了一些,“可是看不到他是否吃的好、穿的暖,我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怕他受了委屈。”
“不如”双痕琢磨了片刻,“不如娘娘亲手绣样东西,让公子戴在身上?有个珍藏物件,便如同娘娘亲自陪着一样。”
“……”皇贵妃缓缓抬起眼眸,似乎有些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