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个资格——”
压低了声音,枫在沙发上重复了一遍老教官当时的语气,然后惆怅地翻滚了一下,刚好把脑袋搁到坐下的人腿上。
“我可能一辈子也说不出这种话。”
明明,日下莲就是在多方利益的角逐下被推上位的那个,而且虽然升职了,实际上却是类似于傀儡的存在,手里的没什么实权。
如果换成日下棠,枫也许会将其中利害关系讲给他——可能不用讲,日下棠自己就明白。
但面对日下莲,她就有些说不出口。
尤其枫作为这次角逐的利益既得者,当日下莲表现出抗拒时,除了告知真相以外,她也不知该如何说服他。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她也遇到了野崎太郎——从前的飞机头课长。
他老了很多,见到枫时,没了气派的飞机头,鬓角的白色已经完全遮掩不住,皱纹已然爬满了脸颊,除去多年锻炼的体格,他就像是一个颓丧的中年老人。
擦肩而过时,他却很认真地告诉枫:“我此次回来,是打算赎罪的……无论什么样的任务,你都可以交给我。”
从前枫没用上的把柄,现在重新回到了她手中。
警视厅返聘野崎太郎,让他成为枫的手下,正是因为枫知晓他的过去,捏着御使他的缰绳……即使曾经是课长,野崎也不会越过枫。
枫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权力正在她手中汇集,她不是某个计划中按部就班的一环、某个部门因循守旧的一个,蝶计划的茧已经织好,破茧的时刻已经到来,而她也从棋子转变成了棋手,每一步决策,都会对棋局造成变换,而每一次落子,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
一个棋手,究竟应该理智冷静地判断局势,选择最优解,还是谨记棋子身上的温度,不忘棋子身为“人”的一面。
都还是未知数。
这是手上没有握过权柄的人感受不到的,也是难以诉说的困境。
“很累吗。”
诸伏高明轻轻按上枫的眉心,指腹滑动,似乎要揉开没有展示出来的纠结。
“很难说……唔,感觉是另一种形式的心累,”枫下意识蹭蹭温凉的手,“就是……突然感受到了很多责任……你懂吧?”
她试图手舞足蹈地说明,但最后还是没能讲清楚。
于是枫长叹一口气,转头埋进了高明的怀里。
“我就是……突然有点害怕,”感受着发丝被手指梳过,枫闷闷地说,“权力这种东西,沾久了……我会不会变成那种,高高在上,不信赖任何人……用虚假的情感、利益、权柄驱使别人。”
枫说着,心底却愈发冰凉——比起排斥、恐惧,她现在更多的是对既定结果的无可奈何。
好像成为那种人只是时间问题,是一种必然。
“不会的,”头顶的手顿了顿,高明转而熟练地“揪”不肯面对现实的家伙,捧住她的脸,让她无路可逃,“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可以信任我。”
两人额头相贴,似乎要将彼此的想法透过大脑直接连接,高明微微笑起来。
“而且你愿意和我说这些,我很高兴。……事实上,我认为,枫只要做自己就好了,”他冰蓝的瞳孔静谧,宛如一大片清凉的湖泊,“因为你本身就是很好的领导者不是吗,大家愿意追随你——不是因为你用了什么利益或是情感来蒙骗,而是因为你是山村枫,你身为警察的正义与使命感,让任何一个人都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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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闻发布会进行时,诸伏高明、藤圣子也都被叫到某个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