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到激动处,急的索性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ldo;嫔妾但求皇后娘娘给嫔妾做主!&rdo;
到了这份上,在座的任何一个嫔妃都明白,芸常在之所以敢这般大放厥词,不过是背后仗着皇上。即便简嫔身为嫔位,怎抵芸常在有恩宠撑腰。在这后宫之中,到底有了恩宠便如同有了一切。
是以没有一个贸然出言帮着简嫔,只怕此刻指责了芸常在,他日若真有迁宫的一天,搬宫就成了皇上的意思,今日所言也就成了议论皇上不是的话柄,谁又敢徒惹那无妄之灾。
六宫噤声,芸常在拿简嫔这一宫主位开刀,一举便立了一个下马威。当真是一朝皇恩加身,便可如此目中无人,肆意妄为。
望着眼前得意的常在,绣玥脑中想起逊嫔娘娘还在延禧宫艰难度日,心里面不禁叹了口气。
芸常在这样的性子,定然是生来就被当做大小姐在府里宠惯了的,既目中无人又胸无城府,才刚进宫便被捧得这样高,来日一旦失宠,怕会摔得粉身碎骨。
殿中沉吟半响,皇后尚未置可否,先说话的却是諴妃。
&ldo;好了!简嫔。&rdo;
&ldo;挪宫的事儿也不过就是芸常在说说,你把芸常在的话等同皇上圣旨,简直是荒唐。亏你还是个嫔位,跟一个常在在储秀宫里大吵大闹的,还嫌不够丢脸。&rdo;
諴妃的锦帕还在手里转着,口含浅笑,阴鸷睨了一眼跪着的简嫔,简嫔一愣,才察觉到自己失态,慌不跌的由贴身婢女搀着起来,坐回了位置上。
她身为一宫嫔位,却为一个常在当着六宫的面向皇后下跪请旨,本就跌了身份。被一个常在逼到这个份上,如此就已经是输了。
简嫔经一提醒,立即觉察到了自己刚刚被芸常在一激失了态,小心瞧了一眼諴妃,便作势不再说话。
绣玥不觉愣了愣,本来简嫔还在下风,没想到諴妃两句话就点醒了她,顺道又给皇后娘娘解了围,实在是高明。
諴妃又向上方的皇后瞧去,&ldo;这简嫔同一个常在计较,到底都是简嫔的不是,枉她还受了皇后娘娘您这么多年言传身教,简直辜负了皇后娘娘的教导,皇后说是不是呢?&rdo;
皇后竟如此沉得住气,今日芸常在是在皇后的宫中立威弹压嫔妃,无论其是否有心,都是极大冲撞了皇后的颜面。
皇后的脸色依旧从容宽和,绣玥留意到她方才看那信贵人空着的座位时,还稍稍皱了皱眉头,此刻却不见半点不悦之色。
皇后笑道:&ldo;諴妃说的是。简嫔,你是宫里的老人了,芸常在是新选进宫的,不要太和新来的妹妹们计较。皇上能有个可心人伺候是好事,皇上喜爱的,咱们该更多加疼爱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咱们也要多担待才是。&rdo;
中宫的态度已很明了,简嫔虽有不忿,但她今日自知吃了暗亏,只得一咬嘴唇,极力忍着回了声:&ldo;是。&rdo;
皇后点了点头,唤了声:&ldo;汪福寿。&rdo;
立刻从殿门口陆陆续续走进了几个小太监。余下几个站在殿门口候旨,总管汪福寿奉旨走上前来,皇后道:&ldo;取本宫新得的那支镯子来。&rdo;
她转而面向众嫔,微微笑道:&ldo;本宫最近新得了一支翡翠镯子甚好,颜色却太明艳了些,还是给年轻的妹妹戴更好。本宫瞧着芸常在青春年华,又得皇上宠爱,本宫便将这镯子赐予你。至于搬不搬宫的么,还是等妹妹封了贵人那时再说吧。&rdo;
芸常在见皇后非但没有降罪,还向着自己说话,愈发欣喜。她向春常在使了个眼色,春常在亦是回眸一笑。
皇后当着六宫的面赏芸常在如此脸面,她高兴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一个劲的点头,&ldo;是,嫔妾,嫔妾必当谨遵皇后娘娘懿旨!&rdo;
如此一来,芸常不单有皇上的宠幸,还有皇后如此厚赏,着实叫人眼红,瞧这势头,来日攀附上皇后也说不定。殿中在座的,只怕不少酸得厉害,恨得厉害,绣玥却只觉渴的厉害。
她枯坐了大半日,又不觉端起了手中的空茶盏,心中自嘲,这便是望梅止渴了吧,她也侥幸风雅一回。
抬手作势要饮,眼前却见一袭碧蓝色的锦服,明晃晃的,有些刺眼。绣玥抬眸,对上了一张秀气苍白的脸,冰凉深邃的眼睛,薄薄的发紫的嘴唇,带着些没有温度的浅笑,负手站在她对面。
他怎么会在这?
绣玥心里慌乱,眼神一时不知盯向何处。
帛尧瞧着她里的空茶盏,低着声音道:&ldo;想不到,你还有凭意念喝茶这个本事呢。这储秀宫的茶,好喝吗。&rdo;
绣玥有些窘迫,却见他朝身后挥了挥手,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提着个茶壶,倒了一杯进去。
其实帛尧可以不进来这正殿,只是无意中瞥见她独自坐在末尾的角落里,没了那份强撑着的坚持,没了威胁他时的张牙舞爪,倒是有几分可怜。
时至寒冬腊月,数九寒天,皇后的宫中放了再多的金炭,也还是冷的,茶杯寥寥,冒出一丝轻烟热气。
绣玥见他在这站着,心里清楚,他是为她解围来的。
她低头看向那杯茶,打开茶盖,盯着升起的热气。一向被人冷落惯了,冷言冷语再多也习惯了,只是被人善待却还不大适应。
印象最深的是六岁那年,她独自站在角落里不知所措,曾经有人拉过她的衣角,问她是谁。那一次幸福来得不知所措,她如飞蛾扑火一般,最后却引火自焚,成为一生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