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明不白?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家不会成现在这样!你有脸说?我爸都要死了,我再上去掐他一下?可他临走前是怎么说的?他要我们把三更照看好!”
“你知道我没这个能力,我欠下的钱,恐怕一辈子都还不完了,你带三更走吧,到哪儿都行……”
吴山走到客厅,雨声打得他一脸的忧虑。
“现在,院里正在研制一种新的药剂,听说是与人的记忆有关的,我的血型正合适,再说,自愿者可以获得一笔数目可观的报酬,这样的话,三更以后的学费就能解决了。”
“那我更没用了。”吴山陷在沙发里,头也不抬地说。
“我听实验室的杨主任说,这是试剂开发的第一阶段,时间是三个月,然后进入第二阶段,时间六个月,最后阶段的实验也是六个月,我估算了一下,如果我全部做完的话,还债是不成问题的,还能……”
“你算了吧,”吴山说,“如今的医院都成立了许多子公司,除了卖药,也卖人体器官,人工的基因的原装的都有,有的经销商恨不能把死人的心肺掏出来卖!现在的小学生作文,题目就是‘人的全身都是宝’,把人当成商口出售,简直没有人性!”
“父亲去世前有三个人找我,问我卖不卖,我说老头子得的是晚期癌症,什么基因的工程的都没用,人是没救了,体内的器官没人敢用。他们看我哭肿了眼,以为我在骗他,缠着不走,后来我拿了病历和治疗单来,他们看仔细了,才走。”
“那个实验室叫什么名字?”吴山问。
“三井实验室。”
“听起来像一个日本名字。”
“我也不想去的,可是,咱家缺钱啊,不管我们离不离婚,但三更总是咱们的儿子吧——”
吴山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其实,我是怕拖累你。”
“我知道,”妻子说,“想走你就走吧,记着回来。”说完,眼泪掉了下来。
丈夫走上去,替妻子擦去泪水:“那个实验,安全吗?”
“有点影响,不过,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总是放心不下。”
“不会的,你放心吧。”
外面,雨声敲打着窗户,啪啪的碎响。
于是,胡花荣迈了进去。
“三井实验室”建在一个郊区煤矿废旧的坑道里。上午10点25分,胡花荣乘坐的小汽车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停了下来。陪她去的是一个年轻的护士,很漂亮,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白衣下露出一抹紫色的裙角。她说她的名字叫“尼娜”,在骨科住院部实习,19岁了,冲她笑的时候,胡花荣很难过地想到自己的现在。坑道外是五月的尘土天,飞扬的黄沙遮住了她的背影,当年19岁的时候,吴山已将他的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
“还没有恋爱吧?”胡花荣微笑着问。
尼娜也还以微笑,“差不多吧。”
两人说着,往坑道走去。一个小伙子从机械门旁边的铁屋里走出来,核对她们的证件,胡花荣在登记本上签了字。尼娜走上来,划了卡,机械门开了,胡花荣立刻感到一种刺心的冰冷,她回过头,刚才那辆小汽车彻底消失了,废墟上,一片灰茫茫的景象。尼娜看了看她,由于光线的缘故,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笑容也不见了。胡花荣脑袋里空荡荡的,机械地迈着步子,巨大的钢铁空洞在脚步下咣咣地响。
“到实验室有多远?”胡花荣问。
“不远吧,前面有一架电梯,实验室在地下8层。”
脚下是钢板,回声震荡着耳膜,坑道外的阳光投在管壁上,形成一个锐利的弧度,弯曲着没入黑暗深处。走了一会,前面才出现亮光,随着坑道的深入,胡花荣突然感到眼前是一个没有尽头的世界,是一个无声的漆黑一片的世界,那亮光仿佛来自遥远的系外恒星,在她看来,是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借着道孔处昏暗的灯光,胡花荣发现这是一个被金属包围的空间,尘土和阳光都被挡在外面,那种在黑暗里向她压迫的力量紧紧抓着她的每一次心跳,她大口大口地吞着空气,皮肤上浮了一层虚汗。
“你怎么了?”尼娜停下脚步问。
“我有点……害怕。”
“我也是第一次来,可我没感到什么害怕呀?”尼娜的眼睛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除了医生和自愿的实验者,没有人知道这里,目前——”尼娜顿了顿说,“这是商业机密。”
这时候,尼娜的身体离开了黑暗,在侧光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