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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1页)

汪继敏告诉我说,有一个孩子的坑,他们挖了2米深,挖完后,一个战士还跳下去,用手在四周摸了摸,摸着一块小石头,就说,不行,这儿还有一块小石头,得抠掉,不然孩子躺在里面,会割痛他的。于是,这个战士又用手抠掉这块小石头,再用土抹平了。然后我们又去抬来水泥和预制板,为遇难者建了一个稍微像样一点的墓碑,才算完事。战士们说,这些孩子走得太早了!他们生前没有住上高楼大厦,豪华别墅,死后能让他们睡在一个比较宽敞、踏实的地方,我们就问心无愧了。

坟坑挖好后,接着是运送尸体。

实事上,第一天是一边挖坑,一边运尸,一边埋人,三者齐头并进,交叉进行。第二天,才是先挖坑,后运尸,再埋人。孙传海政委说,埋人的工作从14号早上7点就开始了。这天镇长找到我,要一个连去帮着埋人。我当即下令,让战士们带上铁锹、铁镐,穿上防护服,没有防护服的,就用绳子把袖口、裤腿扎好,把手套戴好。我刚安排好,地方政府又来人说,再派30个人去运送尸体,于是我又让参谋长彭元军赶紧带人去。

镜头10 替生者下葬,为死者站岗(4)

参谋长彭元军说,转运尸体的任务主有由特务连执行。我带着队伍赶到洛水镇政府时,看见有好几百具尸体堆放在门口,有大人,有小孩,主要是小孩。当时现场很乱,哭的哭,叫的叫,喊的喊,气氛非常压抑,搞得我们的心情也很沉痛。运尸体,首先得把尸体抬上车,但怎么抬,如何放,干部不懂,战士更不懂,新兵到那儿一看,一大片全是死人,别说怎么抬,吓都吓傻了。于是干部带头,班长先上,四个人抬一具,其余人帮忙,一具一具地往车上抬,一具一具地往车上放,然后再一具具地调整位置,一具一具地统一方向。抬到第四具的时候,新兵开始上了,每次上一个,先伸一只手。可新兵刚一伸手,像触电似的,马上又缩回去了。怎么办?尸体多,人手少,时间紧,老兵根本不够用,新兵不干,找谁干?于是连长让新兵先抓住尸袋的一个角,跟在老兵的屁股后面,适应两次后,再帮着老兵抬。尸体抬上车后,还要将尸体护送到指定地点,就像护送一个危及病人,途中必须细心照料,不能碰了,磕了,更不能摔了!但车上有死人,还有活人,装了满满一车;加上是山路,曲曲弯弯,凸凹不平,时而上坡,时而下坡,一有颠簸,活人死人挤在一块,想躲都来不及。于是新的恐惧再度加剧,新兵吓得惊叫不止!由于部分战士穿的是笨重的防化服,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一点不透气,热得受不了;加上心里本来怕,出汗就特别多,于是很快全身湿透,里面的衣服都能拧出半盆水来。

与此同时,红白镇转运尸体的工作也在紧张进行。红白镇的尸体,是黄继光团的战士用肩膀和双手直接抬上山的。但凡抬过死人的人都知道,死人是最沉的,所谓死沉死沉,指的就是死人。负责转运尸体的,主要是炮兵营二连。二连班长王进,从救人、挖人到抬人,接触过无数尸体,自称是和尸体打交道的“老手”了。王进说,一具尸体一般都是四个人抬,这四个人当中,其中有一个一定是我。14号这天,我往山上运了一二十具尸体,抬上去一具,赶忙放下,敬一个礼,转身就跑,再去抬第二具。由于尸体多,担架少,加上时间紧迫,没有担架,我们就用床板、木板或者草席,甚至我们在废墟上捡些电线窜起来,就变成了一副简易担架。因为前三天红白镇没有尸袋,尸体抬起来就往木板上放;加上我们的口罩不是特别好,戴着口罩也不起作用,所以气味非常大,直往鼻子里钻。为了压一压气味,我们把从废墟上捡来的一瓶“五粮液”,打开,撒一点在尸体上,再抬,这样气味就要好一点。抬着尸体上山时,总感到尸体很沉,加上天气闷热,山路陡峭,所以一路上担架上的尸体在滴水,战士们的脖子在流汗,每往上爬一步,都非常艰难。由于四人一前一后,前高后低,稍微没有掌握好平衡,尸体便会下滑,甚至失手。所以我们必须把尸体放平,一旦出现险情,宁肯用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扶着尸体,也要保证尸体不能下滑。我们当时一点常识也没有,后来才知道,尸体是不能用手去接触的。

用手接触过尸体的,还有另一个班长曾建中。曾建中说,14号下午,我和另一个战士往山上抬尸体,由于没有经验,加上心里害怕,一不小心,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摔倒,我慌忙一把抓住尸体的胳膊!抓住之后,我自己这才感到吃惊,心里咚咚跳过不停!但更让我吃惊的是,我看见身后那个战士竟然跪在地上,双臂撑住担架,用自己的头死死顶住尸体的双脚!要不然的话,尸体就滑下去了。

镜头10 替生者下葬,为死者站岗(5)

我曾经问过一个战士,你们对待死人,为什么还那么认真,还那么负责?小战士说,我看见那么多遇难的小学生,就像我的小弟弟小妹妹一样,心里非常难过。这些孩子本来已经很不幸了,如果我在运送他们的过程中再不认真,再不负责,万一摔了,或者碰一下,他们肯定会很疼的!所以不管我有多怕、多热、多苦、多累,必须做好每个动作,保护好这些学生,保证他们不再受到一点伤害。否则我对不住这些孩子,对不住他们的父母。

尸体运到坟场后,接下来是埋葬尸体。

洛水镇的坟场,选在距离洛水镇大约五公里的一座山上。洛水镇尹太超书记告诉我说,这座山当地人叫青嘴山,是他和镇长兰勇亲自选定的。之所以选在这儿,一是这儿离镇上较远;二是这儿有个石灰窑,专门烧石灰的,埋尸体需用石灰可就地取材;三是这儿风景不错,山上有树,有草,山脚下还有一条小河。有山有水,死了埋在这里,算落个好地方了。

我曾两次走进青嘴山坟场。青嘴山不高,地势也算平坦,山上除了野草,便是芦苇;山中树林,好像没有看见;山下倒有一条小河,河上还有一座小桥;至于石灰窑,确实存在,一过小桥,漫山遍野,便是一大片白花花的石灰!我两次来到这里,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那一大片白花花的石灰!看见这些石灰,我马上联想到坟场里那上百个遇难的孩子,当一筐一筐的石灰倾泼在他们身上时,该是怎样一种滋味?当龌龊的石灰和潮湿的泥土与他们洁白的身躯搅混一起并永远相伴左右时,又会是怎样一种挣扎怎样一种心酸怎样一种痛苦?一位专门负责埋葬尸体的武装部干事告诉我说,尸体掩埋时,必须要用生石灰和漂白粉进行四次消毒:一是尸体运来后消一次毒;二是坑里没放尸体时消一次毒;三是坑里放了尸体后消一次毒;四是尸体盖土后再消一次毒!——我的天啦,遇难者生前本来已经很不幸了,死后怎么依然难逃如此酷刑?人活着有受不完的苦,死了为何还要遭此鸟罪!聪明的人类可以把毒药变成牛奶,为什么就不能把狠毒的石灰变成温情的衣衫?难道除了只能让死者忍受石灰的浸泡,就再也想不出别的好招吗?

其实,在灾区,死人的问题不是个问题。灾民谈论死人,好比城里人谈论歌星、影星;老百姓埋葬一具尸体,就像城里人处理一堆垃圾;甚至有一部分专门埋尸体的志愿者,也以埋尸体自居,自称“埋一号”、“埋二号”。意思是说,谁埋的尸体最多,谁就牛逼,谁就是灾区老大!由于灾区每天都要和死人打交道,所以人们尤其灾民谈论起死人来,就像说起辣椒、茄子一样,已经麻木不仁见怪不怪了。

但对军人而言,却没那么简单,即便是一些什么都干过的干部或者老兵油子,也没埋过尸体啊!

负责洛水镇尸体掩埋的,是黄继光团二营五连。连长叫李柯,小伙子是陕西人,人品好,军事素质好,长相也好,魁梧、威猛、帅气,酷!这是一个有头脑有武功的军人,曾参加过爱尔兰军事比武大赛,地震发生当晚,就开始看书了。他看的是一本叫做《非战争军事行动》的书,书里没有抗震救灾的常识,却有抗洪抢险的内容,他从凌晨2点,看到凌晨5点。连队13号下午到洛水,当晚11点便接到了掩埋尸体的任务。 。 想看书来

镜头10 替生者下葬,为死者站岗(6)

李柯告诉我说,他们连队的战士们都很年轻,有47个都是下连才一个星期的新兵,所以接到任务后他就对战士们说,大家不要怕,我们要把遇难者当做自己的亲人,见到他们,就像见到自己睡着了的亲人一样!我们埋尸体,就是做善事,既然做的是善事,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接着他又做了几条口头规定,其中有三条是:一、必须尊重当地风俗,满足遇难者亲属的全部要求;二、必须尊重死者,走路时脚不准从尸体身上跨过;三、必须控制情绪,埋尸体时不准哭,因为你一哭,会加重亲人的痛苦。

14号凌晨6时,李柯带着队伍准时赶到青嘴山。是时,青嘴山脚下的公路上,已经拥挤着几百个遇难者的亲属。一位参加尸体转运的战士说,转运尸体的车刚从镇政府门口启动,亲属们的哭泣声立即惊天动地,喊的,叫的,哭的,闹的;晕倒在地上没人管的;口吐白沫正被医生急救的;一边哭一边追着汽车跑的……总之什么哭声什么惨象都有。李柯一到现场,一边做准备,一边布置警戒。转运尸体的车刚一停下,公路上的人群便开始骚动起来;尤其是当一具具的尸体从车上抬下来,接着运往山上时,几百名亲属便开始哭着、喊着要进坟场!但是,按照镇政府的规定,掩埋尸体时,亲属一个不能进——主要怕亲属情绪冲动,引起现场混乱。于是负责现场的二营教导员雪龙立即让排长李武带上几个战士守住小桥,劝阻遇难者亲属。

小桥是通向坟场的唯一通道,宽约10米,长约15米。小桥确实很小,但桥下风平浪静,桥上却波涛汹涌,数百名亲属说着、哭着、吵着、闹着要往里进,有的甚至硬要往里冲。李武当排长刚一年,哪见过如此阵势!不过李武知道,用兵之道不在崇武,而在攻心。他先让几个四川籍的战士,用家乡话向亲属们沟通,而后再作解释。很快,场面有所控制。但就在这时,一位10岁左右的小女孩突然冲上桥头,大声哭喊着要见哥哥!原来他的哥哥是个中学生,马上就要下葬了。李武急忙劝住小女孩,向她讲明道理。可小女孩性格天生倔强,根本听不进一句劝告,哭着喊着硬要拼命往里冲。李武急忙伸出胳膊,拦住了小女孩。没想到小女孩一下急了,抓住李武的胳膊就咬了一口;见李武还是寸步不让,又从头上拔下发卡,对着李武的胳膊狠狠扎了下去!这一扎,扎了足足2厘米深,一股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李武的手臂,也染红了小女孩手中的发卡。面对情绪失控的小女孩,李武强忍着痛,含着眼泪望着小女孩,依然一动不动。小女孩反而被惊呆了,也被感动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扑在李武的怀里,像个小妹妹样嚎啕大哭起来。李武后来说,一个军人,不光要有为人民吃苦的精神,还要有为人民受委屈的胸怀!

可第一具尸体入土合坟后,亲属们的情绪又波动起来,纷纷提出要进坟场与亲人见上最后一面。而李武的一个排既要镇守桥头,又要担任小河沿岸的警戒,还要协助其他工作,根本无法挡住数百个情绪激动的亲属,眼看着潮水般的人群就要冲过桥头!

就在这时,一个小个子军人带着10个战士急匆匆赶了过来,很快在桥头筑起一堵人墙,档住了潮水般的人群!

突然出现在桥头的小个子军人叫向东,黄继光团三营八连二排排长,年仅22岁,是全团最年轻、最瘦弱、最矮小的排长。向东是随黄继光团第二批部队14日凌晨赶到洛水的,一到洛水,脚跟还没站稳,方向还没搞清,就被一个人给叫住了。叫住他的这个人是政委孙传海。孙传海刚接到青嘴山急需支援的电话,正为身边没人犯愁呢,一转身,看见了正站在车上东张西望、一脸惊恐的向东。于是下令,让向东带着10个战士跟着一个地方干部立即去执行任务。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镜头10 替生者下葬,为死者站岗(7)

向东告诉我说,那天早上他刚到洛水,整个人都是晕的,根本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后来才知道叫洛水,更不知道政委让他去干什么。他带着10个战士赶到青嘴山后,才知道他的任务是把住桥头,不让老百姓进山。可当他看见桥头和马路上的老百姓和学生家长们像疯了一样,立刻就懵了。本来刚坐了飞机又坐汽车,头就晕,一下把他们撒到人山人海中,心里就更是慌神了!而且一转身,他看见一辆辆大卡车正往山上运尸体呢!一车大约拉了10个,不停地拉;而山上的推土机则推出了一个个长方体的大坑,像梯田一样,里面摆放着一排排的尸体,有人正大把大把地往坑里撒着石灰!向东吓得额头冒汗,脑子全懵了!因为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死人!但他是排长,身后还站着10个兵,再怕也得扛着。于是他赶紧指挥战士互相挽住胳膊,站成一排。刚站住了,家长们就不停地向他们哭诉起来,还骂人,骂地方官员,什么豆腐渣工程啦,*分子啦,等等。向东没听明白,哪儿是豆腐渣工程;也没听清楚,谁是*分子。家长们说的是四川洛水话,好多听不懂。家长们说着说着就往里冲,向东他们当然不让。家长们就抓他们的衣服,推他们的肩膀,还用头撞他们的胸脯。他们还是不让,站在那里,手抓住手,胳膊挽着胳膊,挺着胸脯,任凭推,任凭抓,任凭撞。有个母亲死活往里冲,向东拦住了,这位母亲就抓着他的衣领骂,骂他心太狠,不是东西!说她的孩子就要埋掉了,还不让她看最后一眼,缺德,没良心,不是人,不配穿黄军装,不配叫解放军!

向东说,我当时听了这话,感到非常委屈,非常难受,直想哭。但一想到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该是多么痛苦啊,就一声不吭,随她骂去。我想也许她骂了,心里就好受一点了。但后来的情况越来越激烈,眼看就拦不住了,我赶忙跑到山上去汇报情况,地方政府这才同意一家人可以进去一个。于是,山上埋一个人,就喊一个家长的名字,我们就放一个家长从桥上过去。局势这才缓和了一些。但有的遇难者有好几个亲人,比如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舅舅姑姑什么的,都想进去。有一个中学生,妈妈进去了,奶奶也要往里冲,一个战士赶紧抱着奶奶,但抱不住,奶奶拼命要进,说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要见她孙子!我看见奶奶的头发全白了,一边哭,一边抓扯着自己的白发大声喊,天呀地的,白发一根根掉在地上,一下子就被地上的石灰掩埋了,奶奶很快也哭晕倒了。我们吓坏了,赶紧将奶奶搀扶到桥边,给她喂矿泉水,几个志愿者也过来帮着劝导,这才缓了过来。看着奶奶这个样子,我心里非常痛苦,也很矛盾。从内心来讲,我恨不得所有的家长都到坟地里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但我是军人,我必须执行任务,我左右为难,好难受啊!

就这样,向东他们从早上7点,一直在桥头守到下午2点,桥头是守住了,但11个人全累垮了!因为从12号晚上到14号凌晨,他们只喝过一小碗面条。而当天又有太阳,非常闷热,他们在桥头守了7个小时,体力、精力、心力,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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