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精力也各有长短,但能熬到很晚的不多。
井珩陪王老教授、老单、老秦下完象棋,又和他们一起去麻将桌边打了会麻将。麻将打的时间不长,从棋牌室出来的时候,是晚上九点钟。
井珩开车送王老教授回家,路上聊点学校里的事。研究院里项目上的事,即便他和王老教授关系很好,也基本不和他多说。
而私事,他这人好像没什么私事。
井珩和王老教授都是梦大航天方向专业的教授,只不过两人的年龄差比较大,一个是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大小伙,一个则是眼角皱满褶子、发丝掺白快退休的小老头。
井珩除了在梦大带点本科课程和指导研究生,同时也在梦城航天研究院工作,是一个项目的主设计师。王老教授则快退休了,现在只想安心养老。
车子到了公寓大门附近停下,王老教授没有直接扯开安全带下车,而是先拿过自己的黑色皮革手提包,从里面摸出一盒药来,微微笑着对井珩说:“我让我老婆买的药,对安神有很好的效果,你拿回去吃吃看。”
井珩手指脱离方向盘,接下药看了眼,“谢谢王老师。”
“跟我还客气什么。”王老教授还是笑着,一笑眼角褶子更明显,皱成小扇子,“不是我说你,你也确实该找个人照顾自己了。一个人呆久长了,迟早出毛病。”
井珩把药放起来,“看缘分。”
王老教授继续笑着,不在这种私人问题上多管井珩,简单建议一句就算了。他拉起手提包的拉链,解开安全带,“那我就上去了,明天学校见。”
井珩看着他下车,“明天见。”
车门关上,井珩看着王老教授的身影消失在路灯稀薄的光影里,打方向盘调头。他住的地方离王老教授家不算远,再往城市边缘开约莫二十分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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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珩住的地方很僻静,在郊区占地较大,院墙围一圈围起来,里面能当个小公园。有果子林有草地,房子依水而建,是个现代简约风的单层别墅,后面接了一段露天浮台在水面上。
开车进院子大门,走过一段坡道,井珩把车停去车库里。
停好车子后,锁车去屋里。
房子里此时光线昏暗,纯白简黑的家具电器都浸在夜色中,轮廓模糊。天空中挂着一轮满月,洒下浅白的光,落开在阳光房水池里的几片荷叶上。
阳光房里的水池边有几个棕色实木矮胖墩,一个气质超然世外的女子就地坐着,胳膊横搭,弯腰上半身伏在一个实木墩子上。她身着一袭广袖素纱,裙纱层层叠叠曳开,在月色下如轻烟笼身。
长发乌黑柔亮,倾泻垂下,和素纱一起铺泻在地面上。
肤色凝白,五官如画,沐着月光活像个刚落凡尘的仙子。
“仙子”正在仰头赏月,微微歪着脑袋,眸子清澈得像旁边池子里的水,映着波光。月亮满在瞳孔里。
正赏得出神,忽然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
女子眸光微晃,回神般往大门方向看一眼。知道有人来了,她直腰将要起身,然后整个人便消失了在池边。而水池子里,多出了个大河蚌,还有一片荷花瓣。
大门上传来门板合上的声音,大河蚌沉在水底,依着脚步声判断,知道是井珩回来了。没什么好紧张的,她伸出白嫩嫩的斧足,开始继续埋头刨沙子……
一边刨沙子一边听着房子里的动静,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又听到熟悉的音乐节奏,然后听到井珩在和他妈妈说话。大河蚌听不大懂,她还是更热衷刨沙子。
刨着刨着,井珩和他妈妈说话的声音以及脚步声,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直接到了旁边。
大河蚌麻利把斧足往蚌壳里一缩,躺着不动了。
井珩在和井妈妈打电话,他不喜欢和人视频,井妈妈的视频他也不大接。手机放在耳边,他站在水池边往荷叶底看,对着话筒说:“在水里,死没死不知道,不动。”
井妈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别离了水让太阳暴晒到就行,一般死不了。”
池子里有假山造景,有遮阳阴凉的地方,阳光房里温度也有控制。井珩“嗯”一声,目光仍放在水底,又问井妈妈,“还有什么事吗?”
井妈妈说:“这个周末,跟你韩叔叔家约了吃饭,你到时候回来一趟。”
井珩对家里那些社交活动不是很热衷,但井妈妈向他开口了,他也不推辞,应一声:“嗯,到时候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你把具体时间地点发给我。”
井妈妈不忘嘱咐他:“科研要搞,项目要做,学生要教,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要自己照顾好,正常吃饭正常睡觉,不要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听到没有?”
在工作这方面,井珩确实不是个自律的人。因为是单身,没人约束没人影响,忙起来便不分昼夜,饿了才想起来吃东西。除了学习和工作,他生活里也没别的东西了。
井珩敷衍井妈妈:“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