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求您饶命……”
然而,无人理会他的哀求,一群身穿锦衣的校尉冲入殿中,将他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陛下,陛下……”
刘大夏的哀嚎在殿外渐行渐远。
然而,在场的满朝文武,再无一人为他发声,哪怕是与他交好的同僚,此刻也冷眼旁观,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
弘治皇帝愤怒至极,深吸一口气。
“没了海图,没了造船的秘籍,那就从零开始!没有前人的经验,没有祖先的智慧,这片大海,我们也要征服!兵部,立即拿出下西洋的详细策略,要迅速,各部门都要全力协助,尤其是户部,不要担心财力物力,文皇帝能开辟西洋,朕也能,文皇帝能从无到有,朕也能!”
“臣遵旨。”马文升毫不犹豫,他深知,下西洋的征程已刻不容缓,任何阻拦者,都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李东阳作为户部尚书,也毅然站出,郑重承诺。
“老臣先向您保证,兵部制定计划时,钱粮问题不必担忧,尽快落实下西洋的任务为重。即便缺银子、缺粮食,户部虽千难万难,但总会想方设法克服难关。”
工部尚书洪钟也站了出来,他曾历任四川按察使,总督蓟州军务,一生在基层磨砺,对刘大夏烧毁海图的行为早已愤慨,对项忠的遭遇感同身受,此刻开口道。
“工部必将全力以赴,征集能工巧匠,在福建、广东、江浙等地搜寻,或许还有老匠人口耳相传的造船秘术,我定当派人深入探访,看能否有所收获。”
洪钟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感叹,造船非同儿戏,海船的制造更是深不可测。刘大夏那狂妄一炬,烧掉的不仅是珍贵的远洋航海秘籍,更是无数生命换来的宝贵财富。在这波涛汹涌的汪洋之上,加固船体、确保补给线、对抗海盗、寻找淡水补给的海岛、确定安全停泊的港湾、预测恶劣天气……这些知识,都是用无数水手的血与泪换来的。工部能做的,便是抓紧时间,从那些西洋归来的老船匠、老水手的后代手中,尽可能地搜集这些无价之宝。
弘治皇帝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却依旧摇头,长叹一声。
“众卿辛苦了。”
他的心情已经倦怠,外头的天色,也已暮色四合。
“关于下西洋的一切事务,无论何时,都要立刻上报宫中,朕要亲自……一一审阅。”
在喜悦与愤怒交织之后,弘治皇帝的脸上掠过一丝疲惫,他深情地望向林蒙。
“林蒙献上番薯,解我大明百年的饥荒之厄,此乃大功,若是有朝一日能寻得那珍珠米、玉米,林蒙,你的功绩将更加显赫,众卿……天色已晚,退下吧。”
话音刚落,他转身离去。众臣准备告辞,他却突然转身,对着林蒙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带来的红薯,一律留下。”
“是,臣遵旨。”林蒙应声而答。
心中不禁感慨万分,这世间哪里去找珍珠般的大米,亩产百石的玉米呢?这份荣耀,怕是我林蒙此生难以再得了。但转念之间,他又激情澎湃,重在参与嘛!在下西洋的征途中,可以不断锤炼海员,提升造船技艺,让大明更加深入地洞察这个世界,促进交流。
林蒙不是空谈,汉民族智慧如同一根手指,便能戳破西方的落后。
他们匆匆带着一群校尉,从午门鱼贯而出。张信一行人紧跟其后,个个喜形于色。那总旗官杨达,手握满是老茧的指头,兴奋地与人计算着他这个世袭千户能带来多少大米、多少俸禄。
林蒙从宫中出来,一路憋着一股劲,直到出了午门,才狠狠地踢了杨达一脚,语气严肃地提醒:“杨达,米价要大跌了,你还沉迷于大米,有点出息好不好?”
这一脚,直接将杨达踢得趴在冰冷的御道上,若是在泥地,倒也无妨,可这御道是坚硬的砖石铺就,杨达的膝盖立刻擦破了一层皮,他痛得龇牙咧嘴,忙不迭地道歉:“卑职该死。”
“滚开,讨厌!”林蒙不耐烦地挥手。
“是,是。”杨达乖巧地答应,嘴角微微上扬,心里乐开了花。他向林蒙行了一礼,远远地站开,再也不敢靠近。
然而,尽管如此,百户所上下,包括杨达在内,却没有一个人对林蒙心生怨恨。
在寻常的军营里,若是统领严厉苛刻,兵士们心中难免会滋生几分怨气。
然而,在这林百户麾下,情形却大不相同。林百户虽是出了名的严厉,却是一位深谙权谋之道的高手。他不仅手段高明,而且一旦你立下战功,他便会在关键时刻鼎力保你。
这不正应了那句“上阵父子兵”的老话吗?你瞧那些日日目睹父亲严惩儿子的场面,又有哪个儿子会真心怨恨自己的父亲?原因无他,即便挨了打,儿子们也深知,父亲虽严厉,但每当有好东西,他总是第一个想到自己。
所以,在父子之间,除了那血脉的纽带,更深厚的是一份无言的信任。
而今,林蒙便是他们的“父”,尽管他严厉地训斥,却让人不得不心生敬畏。这不只是因为杨达他们天生卑微,而是因为他们坚信,尽管林蒙有时严苛,但关键时刻,他绝不会让他们失望,哪怕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若背后需要依靠,他们更愿依赖的,正是林蒙这位百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