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伽罗看到青雀,激动又虚弱地,不能言语,青雀赶忙让人把伽罗送进了自己的营帐,再去找军医过来。经过军医把脉,说是伽罗并无大碍,休息两日便可,伽罗在吃了些东西后,便拉着青雀不放手,有许多话要说,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激动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幅布阵图,交给了青雀。
青雀疑惑地接过布阵图,展开来,却再也无法移开眼睛,一帐子所有的将军也被这幅兵力布阵图所吓到,指着图,惊喜地半天却说不出个字来。青雀抓着图,扑到伽罗跟前,紧紧抓着他的臂膀问道,“这图哪里来的?”
“是,玉夫人拿到的!”伽罗吃力地回答。
“玉儿?”青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图居然是梨玉拿到的?为了他拿到的?对,一定是为了他!
“我和父亲都相信,玉夫人是为了这幅布阵图,才会成为‘淑妃’的!”
“玉儿……玉儿!”青雀再次打开布阵图,颤抖着手仔细地抚着图上粗粗画过的线条,心疼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图上,他仿佛能看到梨玉在画布阵图时的模样,仿佛梨玉为了这图所经受的痛苦和屈辱,都一幕幕地展现在他眼前。“玉儿!”青雀的心被揪得生疼,他大声哭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背弃我的!我就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你怎么可能抛弃我?你不会的!”青雀兀自放声大哭,诉尽对梨玉十年来的思念,和心中的委屈。众人也不阻止他,由他放肆一回,已经十年了,放肆一回,也是应该的。
伽罗也伴着青雀一道哭,他握着青雀的手道,“殿下,玉夫人为了你受尽屈辱和不堪,还有太后和家父,都是为了能把图送到您手上才……”
“你说什么?我母亲她?”青雀震惊地看着伽罗,他没想到还有令人心痛的消息等着他。
“太后她,快不行了,您一定要快,您一定要好好利用这张图,太后、玉夫人和您的女儿,还等着您一家团圆!”
青雀捧着布阵图,看着伽罗,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会的,哥哥放心。哥哥在这里休息两日,我很快就带你回去,不能再有人为此牺牲了。”
伽罗也点了点头,靠着床榻,歇息了下去。
青雀等人拿着图,去了边上的营帐,开始研究起布阵图,调兵遣将。
☆、梨花玉落(十五)
依照布阵图的指引,青雀的军队找准了运河守军的位置,顺利地过了运河,直捣黄龙。此下,便一发不可收拾,青雀和裴德静领着两支健壮勇猛的骑兵队,一路避开守军,直直地往京城奔袭,而其他将军们,则按照守军实力,分别领军攻打,因为自己有所准备,又攻他们的“趁其不备”,所以赢得甚是轻松,跟随在青雀的后面,大军也向京城聚拢。
自青雀过河,还不到半个月,京城就眼看要守不住了。皇帝书房里,满满一殿的人,所有人都阴着脸,害怕皇帝的责骂,已经有多个官员死了,没有死在青雀的马蹄下,而是死在了皇帝的刽子手下,人心惶惶,都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倒霉鬼。皇帝的脸黑得不能再黑,这几日来他阴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暴怒,每回一暴怒,就会有人被杀,不是内侍就是官员。皇帝一直想不通,青雀已经在对面困了一年了,怎么忽然就如神兵天降一样,一下子击垮了他的驻军?已经有很多官员怀疑布阵图被泄露,所以和勤殿和书房的内侍已经被他严刑拷问了个遍,但没有人承认。刑部也审核过,他们没有往外通信的可能,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如果真的不是他们,那只剩下一个可能,皇帝盛怒地向宁安殿去。
宁安殿里,梨玉已经被皇帝忘掉十几日了,当青雀过河的消息传到她耳中的时候,梨玉笑着向太后的报喜,青雀终于来了。而下一刻皇帝的忽然到访,也早在梨玉的预想中,她让荣李氏带着盈盈躲到寝室,在太后的身边,独自一人静候皇帝的怒气。
皇帝一踏进宁安殿,就看见梨玉端坐在榻席上,似乎早有准备,心下的疑问更是被印证到,怒气更盛,疾步走到梨玉跟前,指着她道,“是不是你?”
梨玉没有躲避,坦然地直视皇帝,干脆地回答道,“是。”
梨玉的表情,让皇帝更加恼怒,她对他如此不削,她设计自己成为他的女人,只为了帮助青雀?她如此满不在乎自己的贞洁名声,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为了能帮助青雀?那他算什么?他才是皇帝,应该是他成为她的中心,世界的中心!然,他此刻却在这里印证,自己被梨玉利用,被算计!皇帝盛怒,大声吼道,“为什么?我待你不薄,做我的淑妃有什么不好?”
“别说什么‘待我不薄’,我承受不起。这世上会真心爱我,待我好的,只有我的夫君。”
“夫君?呵,呵呵,你果然还想着他。”
“是,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我的夫君,我爱他,一如十年前。”
“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十年了你还想着回到他的身边?”
“你哪里待我好过?”梨玉抬头看着皇帝,“你把我囚禁在这儿,无非是想羞辱他;这几个月我过的非人日子,你不过是拿我撒气,要报复他;不错后头几个月我的日子的确有所改善,但你是为了谁?为的是你的子嗣,更是为了你自己。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你自负你盲目,你永远看不到自己的错误,永远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你问我为何不能真心待你,那你又做过什么能使我交付真心?锦衣玉食?我从前也有;淑妃的名号?对不起我真的不在意!你从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想,你从不会给予真正能打动我的东西,凭什么能得到我的真心?”
皇帝压着怒气,继续问道,“你是怎么把布阵图弄到的?又是怎么送出去的?”
“你真想知道?把布阵图弄到手,和送出去,其实说难是难,说不难,也不难,都是你的功劳,你把失败归在别人身上,怨我偷图,责怪将士们打不了胜仗。但你可知道最错的人其实是你,是你让我有可趁之机拿到布阵图,是你非要去嘲笑打击我夫君,放卫国公的梓棺过河,是你把守军布阵图送到他的手上!彭尽忠还曾劝过你,记得吗?可你赏了他一个跟斗,兴高采烈地把布阵图送了出去……”
“住口!”皇帝重重地打了梨玉一个巴掌,怒道,“就算是我错,又怎么样?他就算赢了这场仗,就算坐到了皇帝宝座,他依旧是个乱臣贼子,要被后世所唾骂!你以为你们能舒坦吗?”
梨玉被打得歪倒在地,她缓了一会儿,擦了擦流血的嘴角,仍旧坐了起来,只是脸颊上的五指印,红红的肿着。梨玉恢复刚才的淡然,说道,“乱臣贼子?这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分明的‘是非对错’,换个人换双眼,就完全颠倒了。纵览过往,哪一朝哪一代的开国皇帝,不是前朝眼中的乱臣贼子?但在百姓看来,他们却是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的大英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百姓眼中是怎么看你,怎么看待我夫君的,你心里很清楚。而将来百姓后世怎么评断你们二人,相信你也能猜到几分了。”
“你,你不怕我杀了你,还有你的女儿,把你们悬在城门外,叫他心痛致死吗?”
“是,你的确会这么做,我已想到,但我仍要赌一把,因为我宁可死的痛快,也不要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即使你现在杀了我们,能改变战事的走向吗?反而,你会激发我夫君的斗志,你的城池会亡得更快。十年前我们夫妻被你拆散,毫无预兆,所以你的确打击到了他,但现在不同了,即使我和女儿都死了,夫君也是早就预估到的,从他踏上战场的第一步,他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所以就算我们死了,他是会难过,他会惦记我和孩子一辈子,但战事不会有任何改变,你依然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