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猛然睁开眼睛。
这已经不是虚无缥缈的感觉了,真切的轻微响动之声,就从不远处的林中传来!
虽然轻微之极,但是徐乐还是可以清楚的分辨出脚步落下时候,踩断枯枝之声。还能分辨出从树林中向上摸来之人,是怎样走两步停一下,仔细观察周遭局势。
年少时候,爷爷带自己入深山,将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丢在那里,然后不定什么时候,不定什么方位,突然摸出来,只要防备不及,就是一顿臭揍。
防备及时了,还是一顿臭揍。自家那时才十岁出头,还打得过老而弥坚的爷爷不成?
就是在这样一个个寂静的夜里,在山林里的狼嚎虎啸声中,自己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拖着眼泪鼻涕仔细分辨着周遭每一点响动,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六识敏锐,对危险的直觉。每一点长进,都是自家少年生涯满满的血泪痛史啊…………
徐乐静悄悄的翻身而起,而这个时候,坐在石上的韩约,似乎也听见了响动,第一时间回头过来,压低声音对徐乐道:“乐郎君,你别上前!”
徐乐站定脚步,韩约应付不了,自己再出手不迟。自己转过头去,将庄客们一一拍醒。
说实在的,对于自家爷爷也花了相当大精神调教出来的韩约,徐乐也有绝对的信心。
山间遇伏,不是盗贼,就是马匪。这动静也不是有多少人朝这里悄悄摸来的样子,韩约一人,足以拾掇得下!
韩约一把拾起脚下的长方形包袱,慢慢掀开了包袱皮,露出一面生铁打造的盾牌。
盾牌长约三尺,宽约一尺有半。沉甸甸的足有十三四斤的分量。盾牌正面,蚀刻出一个神荼的形象,手持铁鞭,煞气腾腾。金属打造的盾牌,在星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光芒。
韩约提着盾牌,走到宋宝他们身边,一脚将宋宝踢醒,宋宝一惊睁眼,张口就要骂人。看着韩约绷紧的面孔,宋宝毕竟当了这么多年侠少,厮斗经验颇有一些,顿时就收住了声。
韩约朝山下树林指指,自己提着铁牌蹑着步子,迎上前去。
宋宝忙不迭的将兄弟们全都推醒,这些侠少都睡得懵懵懂懂,有人张口要说话,却被宋宝按住了嘴巴。
星光下宋宝面容扭曲,压着嗓门:“真有敌人!”
在另一边,几名庄客也都爬了起来,徐乐一个个都嘱咐了不得高声,这些庄客们抖索着去取出随身兵刃。
不管是庄客还是侠少,边地男儿的随身兵刃都差不多,都是一张弓,再是一两撒袋的羽箭。随身再是一把直刀。只是民间所用军器,赶不上军中的精利。所用角弓,弓力过一石的都少,直刀也最多不过三炼的熟铁,真要厮杀一场都得报废大半。
侠少和庄客们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互相之间瞧不上了,肩并肩站在了一处,纵然都放轻了动作,但仍不时传出各种碰撞的轻响之声,在这安静的深山夜中,这点响动似乎就大得如同响雷一般。
宋宝手中兵刃,却是一支单钺戟,能使动这等重心不平衡的长兵刃,不是真有两分本事,就是装逼。
宋宝算是前者,他的一个本家叔叔,当年也是北周军中一个小武官,贺拔岳老柱国的部下。伤了筋骨返回乡里,自家子弟没教养出来,早逝之后家门沦落。当初父母早逝托庇门下的宋宝却学出了他叔叔的本事,因为受不得白眼愤而流落江湖。
一杆单钺戟,马术又精熟。参加过马邑郡内好几场动用了马匹军器的厮斗,快马长戟,就闯出了铁飞燕这么个名号!
山中陡然遇袭,宋宝倒没什么好惧怕的,他是个狠厉的性子,不把别人性命当回事,也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可环顾一下左右,自家侠少在夜色当中都紧张得直咽唾沫,那几名庄客从撒袋中取出羽箭,插在地上都因为手抖插得歪歪斜斜。
再看被庄客们护在身后的徐乐,还空着两只手,脸上居然还带着潇洒的笑意。虽然乐郎君一笑就是丰神如玉,可马上可能就要有一场厮杀!
宋宝摇头,握紧铁戟,目光只是追着韩约一步步向前的身影,现下能指望上的,只有小门神韩约了。
入娘的,但愿夜中而来的,不是什么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