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好谋划,假若应如许与苏枕流无比在意,想要为难,恐怕晏迟还真的招架不住,到时候便可顺理成章的向他周剑星求救。一旦如此,进可成臂膀利刃,退可借恩义人情。
衣着整理已毕。晏迟撂下手头事情,匆匆前往花圃香园。到了地方之后,迎面便见到一把椅子,一把遮蔽暖阳的伞。
应如许穿了一件碧色的长袍,拢着雪绒的披风。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边上的座椅扶手,姿态虽还算端正,但仍有些不耐之态。
晏迟缓了步伐,行至应如许面前,躬身行礼道:“给千岁请安。”
百岁被两个粗壮老奴压在长板凳上,其中一人手上拿着藤条,沾了凉水,挽袖等着应如许一声令下。
“我听说,我这侍奴冲撞了您。”他望过去一眼,暗示百岁不要讲话,“晏迟一定带回去严加管教。”
应如许没说话,只是抬眸望了他一眼,似乎在考量着对方为何如此盛宠,顺遂了一路。
“严加管教?你?”他笑了一下,“什么下贱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夸耀。”
他字字清晰,不理余地。晏迟反而心弦一松,觉得这位倒是不必那么提心吊胆,左右罚过一顿,出了气、恶心了周剑星,大约也就没有旁的事情了。
晏迟不发一语,礼节未起,而是撩袍跪下,语调平和。
“晏迟管教不严,理应向千岁赔罪。我身边的侍奴,不必脏了您的手。”
应如许全然没想到他是这么个态度,他见过太多恃宠而骄的新宠了,如今再考量片刻,便以为晏迟是像徐泽那样看似我见犹怜、实则比谁都不饶人的作风。
他脑海里仍想起这几日永泰宫的谣言,郁气一结,理智全无,将阖宫都无人敢动他这一事抛诸脑后,盯着晏迟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便你来受过,如何?”
另一边被按住的百岁猛地出声:“郎主,别……唔。”
百岁的嘴被粗·暴地堵住了,花圃香园之中,只剩下应如许敲着扶手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沉闷,舒缓错落,与压迫的声线逐渐融合。
“晏郎君,你说呢?”
第25章漩涡
他垂下眼眸望过来,视线定定地落在晏迟身上,似乎等待着他的答复,又仿佛并不怎么在意究竟有什么答复——他很少在意别人的意见。
眼前的男人身量单薄,衣袍淡雅素净。长发被一支银色的长簪挽起,另一半放下来垂落在脊背间,宛若一道墨色瀑布,沿着脊背的线条一寸寸贴合。
应如许眸光发沉地看着他,见到晏迟合掌俯身,额心抵在霜白的手背上,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
“好,既然你是这个意思。”应如许抬起手,让那几个粗·壮奴仆将藤条放下,换了一件金丝绞缠的软鞭。“你年纪轻,贵君人忙事多,我当哥哥,少不得要教教你。”
一旁是百岁呜·咽急迫的声音,他被扣在地面上,压倒跪伏,无法挣脱。
眼前的碧色衣袍慢慢地晃动了一许,徐徐地在地面边缘滑过,厚重的外袍拖曳在地面上,雪绒沾尘。
应如许居高临下道:“宫里对陛下的宠君向来包涵礼让,好好教导。既然是晏郎君身边的奴没有规矩,我也不好越过你,去教训你身边的人,不如就教一教你,长幼尊卑?”
关于尊卑这两字,宫中的许多人都很有话说。无论是晏迟的出身、还是他受宠的这些时日,都遭到宫中人诟病已久。而如今又担协理之务,自然也就传言汹涌,愈演愈烈。
晏迟注视着眼前地面,光影投映过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映出一片小小的阴影。他目光不动,低声道:“晏迟阅历尚浅,本就对协理之责惶恐不已。若非周贵君垂青,绝不敢越过礼节规矩……”
“住口。”应如许攥紧手中的金丝软鞭,目光发寒地看着他,似乎提到周剑星时,他反而要比方才更愤懑生气。
脚步声在周围绕了半圈,软鞭低垂,随后再次收拢起来,带着风声骤然落下。
这种特制的金贵软鞭,烙在身上总是没有声音的,甚至连皮都打不破。但肌肤之下却会浮现出道道淤青血痕,痛楚绝不比藤条要少半分。
百岁呜·咽哭泣,阿青跪在晏迟身畔,几乎就要过去用身躯挡下了,却被两边应如许的人拉住了,死死地抵在旁边。
花圃香园的管事侍奴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整个园子的奴仆都跪在外围,生怕哪个人让兰君千岁看了不顺眼,就是几条命都不够填的。
鞭痕在衣袍下隐蔽蔓延,他天生肤色偏冷,这时候就越容易留下伤痕。
晏迟急促地抽了口气,额角渗出一点冷汗。
如若是他自己,应如许只是出气便是了。但要是换上百岁、阿青等人受罚。绝对不是一顿惩罚、落了他的面子能解决的。
本朝宫规之中,像应如许这样的人物,就是将宫中的女婢侍奴等人打死了,也只是受两句闲话罢了。他对着晏迟身边的人,可绝不会有半点分寸。
那边被按住的两人,已经哭得要上不来气了。因出来的匆忙,宜华榭的人并没带多少,燕飞女使更是不在列中。
但不在也好,以燕飞和静成的性格,一定不会贸然前来的,他们应该会……晏迟思绪迟滞了片刻,耳畔风声忽起,软鞭落在伏下的秀润肩头,斜落下去,顿时窜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