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愿不叫何愿。
家里没给她办身份证明。一家几口一个读过书的都没有,只会说,不会写,认都认不得几个大字。
何愿上头有两个姐姐,老早就嫁了出去。
她生得晚,算卦的笃定她是个男娃儿,爹妈才把她生了下来。结果一落地发现没把,爹妈怒火中烧怨气横生,一天到晚怨天怨地的,何奶就给她取名叫“何怨”。
何奶总说何愿是扫把星转世,克弟弟,断香火。不然为何何愿出生后何妈总是流产?
在何愿儿时的印象里,妈妈总是在不停的挺肚子瘪肚子挺肚子瘪肚子。妈妈挺肚子,她就会被何奶赶着跑;妈妈瘪肚子,她就会被何奶追着打。
幼时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命运和妈妈的肚子挂上了钩。
她常常对着空许愿,愿妈妈能顺利生个弟弟。
这样,她就不会被打了。
老天应该是听到了她的许愿。
在她十六岁那年,妈妈真就生了一个弟弟。
她的确不会被何奶追着打了,但何奶卷着她的铺盖,把她赶到了旁屋的灶房里。
扫把星,克弟弟,不能与弟弟同住。
从此,何愿和爹妈奶奶一个院,也绝不能踏入他们的屋。
这样也挺好。
灶房不大,墙边是泥造的灶台,深屋里头堆着柴火。唯一的不好就是窗口没个遮挡,寒天里灌风,雨天里飘雨。
但是何愿还是最喜欢这扇窗户。
窗户对着院外,外边是一片并不算茂密的树林。春日里郁郁葱葱的,冬日里白雪皑皑,秋日的地上铺满了灿黄的枯叶,夏日里就如现在,夜虫都会逞着夜幕幽幽柔柔的唱着歌。
何愿的木板床就放在窗户旁,睡在床上刚好能透过窗口看见夜空。一边听着夜虫叫,一边数着星星,不一会儿就能呼呼大睡。
“嗑——嗑——”
夜虫的叫声中穿插着一个奇怪的声响。
是硬物划过树干的声音,并不尖锐,闷闷沉沉的。
何愿从床上爬了起来,棉制短袖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披落的长发被睡得有些乱糟糟。
她攀着窗沿,刚好从窗台露出一双圆圆的大眼睛。
悬在天边的月亮是遍野之中唯一的明灯,她隐隐约约发现一棵树下站着一个人影。看着他手中的动作,何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在干嘛。
“现在夜虫有崽,过两个月来抓比较好。”
静夜时分,何愿的声音即便被压得很小,也足以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夜虫能入药,每年夜虫成虫的季节村口都有人来收虫,收价可观。时常有人通宵守夜为了抓夜虫。
可现在并不是成虫的季节。
树下的人似乎并没有听到何愿的话,依旧嗑嗑挖着树干。
忽然,只听咔的一声,那人手上的工具被崩断了。
然而他并不打算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丢落手中的残具,开始徒手扣扒着树皮。
“喂!”
何愿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如此坚持,她想阻止他抓捕那些怀崽的母虫,可即便放大了声量,那人还是不为所动。
连顿都没顿一下。
“肖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