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老太爷走了。
荀引鹤阖了眼眸,冷汗从额头滚落,斜刺里冲出一个已显年迈的人影来,他肩背都是血,不敢碰他,便只能扶住他的手臂,给他虚弱的身体一个支撑。
荀引鹤轻声唤道:“母亲。”
荀老太太抽泣着:“你何苦。”
荀引鹤道:“这顿打本来就是我该受的。”
他撑着地面想要起来,荀老太太扶着他,叠声换人搬来春凳,荀引鹤摆摆手,拍掉膝盖上跪
出的尘土,坚持着自己慢慢走出祠堂。
荀老太太便叫人请大夫,荀引鹤道:“侍枪善医,不用请大夫。”
荀老太太欲言又止地望着他,眼角滴下浑浊的泪水来。
荀引鹤肩背的血肉模糊,与衣料都黏连在一起,侍枪给了他叠好的毛巾咬着,把没法剪的衣料连皮肉一起撕了下来,瞬间血水争先恐后涌了上来,荀引鹤闷哼着,汗珠大滴大滴的滚下来。
荀老太太不忍看,把脸转了过去。
等到上完药包扎后,已至后半夜,厨房熬了参汤送来,荀老太太亲自喂给荀引鹤吃下。
她看着这个平素寡言的儿子,想了很久,终于问道:“你很喜欢那个姑娘吗?”
荀引鹤笑了下,他话少,又严肃,极小的时候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有时候真让荀老太太望了他也有血有肉。
荀引鹤道:“她很好,母亲见了她后,也会喜欢她的。”
荀老太太便笑了:“你喜欢她就很好,桐丹院冷清寂静,以后也能多些笑声了。”
荀引鹤默了下,道:“母亲不怪儿子任性吗?”
“你从小就没有任性过,做人儿子的该有任性的权利,只是……”荀老太太轻叹,“你父亲也很后悔,把你哥哥的腿打折了,害得他如今这般模样,想来这些年他也反省过,所以今日才肯让步。”
荀引鹤没有接这话,敛起的眼眸里有些嘲讽。
他道:“母亲,卿卿很聪慧,只是从前生活环境与荀家不同,所以有些规矩她不懂,你慢慢教,耐心些,她会学会的,她有些做的不好的,你也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多担待些,等儿子回来告诉儿子,儿子会说她的。”
荀老太太道:“还没嫁进来就这样关照她,我可不觉得你会说她。”
荀引鹤道:“母亲,其实我也很迷茫,不知道非她不娶究竟对还是不对。我知道她是最自由的,不该被困囿于荀府这狭窄的天地,成为那些一板一眼的贵妇,可是儿子真的好孤单。”
荀老太太道:“你若能真放手,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荀引鹤闭了闭眼,下巴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露出无奈的笑。
荀老太太道:“和母亲说说她吧。”
*
江寄月披衣出门唤侍刀,侍刀漏夜未睡,翻下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