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尧行至宫门口,却见万公公似已恭候多时,见他下马,便笑眯眯地迎上来作揖道:“圣上知晓将军到了,便命咱家在这儿等着,将军请随洒家来。”
孟尧拱手道:“万公公多礼了!”
进了宫门,沿着长长的宫墙,两人步速皆不慢。见四周宫人不多,万吉便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将军一进京城圣上就知晓了,料想以将军的习性万不会休整一夜之后再面圣,便命老奴等着,果然叫圣上料准了。圣上现时在淑兰殿,将军有老奴领着方便些。”
“皇后娘娘凤体如何?”孟尧自是明白其中道理,便直接询问女儿的情况。
万吉知道孟将军最是宝贝独女,便低声安慰道:“不瞒将军,皇后娘娘生产那会儿是真的凶险,七公主的个儿比寻常婴孩大了些,皇后娘娘险些松了手,还好姚太医医术高明,再调养了这些日子,如今已无大碍,将军请放心。”
“不是排行第五么?难道还有其他的娘娘在皇后之前生产?”孟尧有些不悦。
虽说皇后诞下七公主一事已张贴皇榜公告天下,但孟尧一直于边境劳心战事,边境消息闭塞,只闻哨兵道皇后产下小公主,其他却是毫不知晓,回京城途中又急着赶路,且近日流传颇盛的乃大皇子遇刺一事,因此孟尧并不知道排行之事。
万吉见爱女如命的孟将军沉了脸色,忙解释道:“并无其他娘娘生产,是皇上极宠爱小公主,便让小公主按皇子排行,正是行七。皇上的心思将军该是明白的,这后宫关系错综复杂,皇上也有苦衷,且万事皇上早已有所计量,万不会让皇后娘娘受丁点儿的委屈。”
孟尧闻言缓了些神色,又问道:“本将在路上听闻大皇子遇刺重伤,此事当真?”
万吉环顾四周,敛了笑低声道:“此事却是真的,皇上已经忧心多日,膳食少进,夜不能寐。现时姚太医正竭力治着,只是皇后娘娘心里一直疙瘩着,皇上怕娘娘过了病气,至今还未让娘娘进暖阁,待会将军可要多劝劝娘娘放宽心才是,大皇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孟尧含糊应了一声,心里也不由抽紧。他一直心疼女儿,知她性子生怕她受了委屈,第一时间便是想了解她的境况,并非不关心外孙,他心知皇上必会保护孩子周全,谁知却真出了事。纵使他戎马半生,心下也泛着痛意。
也不过片刻便已到了淑兰殿。
燕北已在外殿等候,孟淑兰坐于他身旁温柔笑着,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欣喜。万吉驱了宫人将大门带上。孟尧见到女儿,嗓子眼儿一紧,却仍跪道:“臣孟尧叩请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
燕北立即道:“岳父大人请起,没有外人,万不必如此多礼。”
孟淑兰连忙上前扶起父亲,哽咽道:“爹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给女儿请安,也不怕折了女儿的寿!”
孟尧抚着女儿的手,喉咙发紧道:“君臣之礼不可废!”
孟淑兰抹了抹眼角,笑道:“爹爹的心思女儿知道,爹爹请放心,北哥对女儿还是一如既往,女儿没受丁点儿的委屈。”
燕北恐她哭坏了身子,扶她坐下安抚道:“别哭了,还在月中,也不怕伤了眼睛。”
孟尧闻言也有些责怪地看着她,孟淑兰忙擦干眼睛。
“下旨让岳父大人回来是想让您见见外孙女,岳父大人,小无双当真可爱的紧,和淑兰幼时一个模样儿。”
孟尧听着有些心痒,随即想到受伤的外孙,便问道:“大皇子伤势如何?”
燕北顿了一下,双目沉了沉,轻声吐出两个字,尽管声音细不可闻,但孟尧却是放心了,燕北说的正是“无事”二字。
“岳父大人心中有数便可。”随即又扬声道:“用膳时辰到了,岳父大人先请留下一起用膳,稍后见见咱们的小无双儿。”
万吉在门外听着立即命人传菜,亲自打开大门。
饭后孟尧见到了已入睡的小外孙女,确实跟女儿幼时像了三分,却和亡妻靖安公主像了五分。眼角不禁有些湿润,他轻点小无双粉嫩的脸颊,微颤地叫出一声:“无双儿!”小无双似被点醒了,眼睑颤了颤,竟睁开了双目,却毫无刚睡醒的迷茫,深黑色的眸子十分晶亮,似并未睡着一般,直直地看向悬于她正上方的染霜的脸。
孟尧呆住片刻,竟激动地抱起无双,嗓子发堵,张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小无双那双淡然却闪着流光的眸子像足了他成亲之日看到的靖安公主的双眸。他无声地抱紧手中的小外孙女,紧紧地看着她的双目,小无双也直直地回看他,良久,像是感觉到这个抱着她的老人沉重的感情,小小无双回了他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却让他强忍着才没流下泪来。
随后他又进了暖阁看看燕瑞,燕瑞的脸色稍有些白,他是久伤成医,知道燕瑞只是受些内伤,心下有些宽慰。
燕瑞见到许久未见的外祖父,有些欣喜地叫道:“外公!”
这平民常用的称呼在皇家是多么难得,孟尧尚未平复的心情又波澜起来,抓紧外孙的手重拍了几下。
燕瑞只笑道:“外公,您别难过,母后若是看见了心里怕是会更加惦记。”
孟尧鼻子一酸,再不敢看外孙有些苍白的笑脸,大步走出暖阁,于外殿见到燕北,心里不禁有气,沉声道:“瑞儿他……他不过是个孩子!”
燕瑞敛了笑意,严肃道:“他不仅仅是个孩子,他要负担这个国家,要负担妹妹的康乐,所以他不能是个孩子!”
孟尧叹口气,拱手道:“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