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均是由她到厨房取了早已备好的糕点送到莺莺房中。
习惯性地走近厨房,临到了门前才记起莺莺说过不用宵夜了,不禁恍然地一拍额,才要转身,却听见厨房里传出细微的窸窣声,似是有人在里面。
仿佛听见她的脚步声,那声音忽然停止,显然原本就寂静的夜更加悄然无声。
许是哪个丫环半夜饿了去寻东西吃吧?
明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她的汗毛就是忍不住坚起来,脑里晃过一幕幕狰狞恐怖的妖鬼邪神画面。都怪小姐,没事给她讲什么《山海经》里的传奇故事,害她现在腿都有点发颤了!
感觉门内似乎有一双眼在盯着她瞧,她偷偷缩了下肩,准备落荒而逃。
“咦,是你啊,进来进来!”
听到门内的男声,她一怔,不由脱口而出:“少爷?”
崔府人丁单薄,崔大人过世后,只遗下一子一女,少公子欢郎年仅十六,比莺莺小姐幼上两岁,虽为富家子弟,却颇是平易近人。
只是他随老夫人住在东厢,怎会三更半夜地溜进西厢厨房?
“少爷是饿了吗?”红娘举起烛台轻问。
什“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青肿的脸,嘴里还可笑地衔了块着实不小的点心。
“哪个少爷?是我啊,你辨不出谁是谁吗?还是我的声音挺像你们家少爷的?”他一手拿下口中咬着的糕点,边嚼边含糊不清地道。
“你……”这张淤肿得有些惨不忍睹的脸……嗯,似曾相识。
“我?”他气结地逼近她半尺,“你又不认得我啦?”
哦哦,好凶的声音,丑丑的略有些扭曲的笑容,眼熟。
“你是……”她迟疑地确认。
“想起来没有?”他另一只手放开原本正捂着的门框,想将她拎得更近些,才触到她的肩头,就被她下意识地拍开。
不经大脑的行为,粗率不避嫌的举动,啊……认得!
“你再杵在外头,我就被人瞧见啦。”他三两口将点心扫光,一伸手极快地将她拽进门里,再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扉。见她忙惊慌地护住差点熄掉的烛火,不由伸出手掌拢住烛焰,挡掉流动的微风,待烛焰稳定后才轻道:“你还是恁地怕黑啊?”
红娘心中微微一暖,这个有些古怪又好笑的男子,竟会这样细心而体贴,连声音都如此柔和亲切。
垂了下眸子,才发觉他的手为拢住烛芯而挨她极近,几乎要触到她胸口,赶紧退开一步。
他仍是没什么顾忌地靠近她,拉她一同蹲下身,不知从哪里摸来一只精致的食盒,颇有些兴奋地打开,露出只剩下一半点心的内层。
“崔府的厨子真是挺不错的,你们从哪里聘来的,挖走他要多少银子?”他心满意足地填了块糖十凉糕人口,又顺便送一块给她。
“我不吃……块,这是小姐的消夜,你莫要乱动!”才发觉不对劲儿,红娘忙去抢救剩下为数不多的点心。
他居然很无耻地再抢回去,“有没有先来后到啊你,这是我先找到的!”
红娘瞪他,“我没唤人捉你这贼子已经很留情面了,你还敢跟我提先来后到!”
他不服气地又一块枣子糕,“莫要血口喷人,我哪里像贼子?”
“全身上下都像!”瞧着他一身上好衣料却毫不在意地盘膝坐在地上,红娘忍不住骂道:“半夜三更暗潜入他人府宅偷吃姑娘家的宵夜,不是贼子是什么!”
“我是被人硬拖来的,而且我饿啊!”他低声咕哝一句,见红娘冷淡地睨着他,不由狰狞地嘿嘿笑几声,“姑娘,你还没见过真正的贼子吧?那种污人清白,残忍冷酷的歹徒,见到你这种深夜孤身一人,俊俏又弱质的女子,是不会放过的!”
他作势要狞笑着扑过去,却被“弱质女子”那纤纤玉手握起的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拳头一拳揍了回去。
“我开玩笑的,你干什么这么用力!”他捂着被打的额头低低惨叱哀怨地再塞一块松籽糕进口。
这人!红娘好气又好笑,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庄不谨,没个正经儿,与世人口中所称道的“谦谦君子,堂堂男儿”标准截然不符,却让她轻松而安心,竟端不出在其他人面前那般庄肃姿态。
眼见他将整整一盒糕点全部吃光,而她的腿也蹲得渐有些酸麻,红娘执着烛台站起身,“你吃也吃饱了,趁还没有人发觉,你快走吧。”
他也拍拍袍子上的灰尘站起,却不见有要走的意思。
红娘皱眉,“你还在磨蹭什么?若来了别人,真将你当作贼人扭送官府,你便有十张嘴也讲不清。”
“我在等人。”他将食盒放回原处,又四处打量后房各处摆设见了墙角的水缸,立即过去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灌下肚。
“你的同伙吗?”红娘淡淡地随口道。
“不,是个……和尚。”他青淤的伤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像是极愉悦。
红娘却无心再追问,夜色已深,早过了她通常歇息的时辰,她若再不睡,恐怕这一夜就难以人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