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挺拔的身材,俊美不凡的长相,精致考究的服饰,矜持优雅的气度,眼前这个人的一切都充分流露出了优裕生活所赋予他从容淡定与不凡品位。这样的人他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熟悉得紧,因为在破产之前,他一直都属于他们这样的圈子。
原来这就是宁熙!令聂重之觉得刺目的是,他以保护者一般的姿态站在蒋正璇身边,男俊女美的一对金童玉女,随随便便地这么一站,无论从哪个角度瞧去,都美过精心拍摄的电影宣传海报。
宁熙不动声色在欠身微笑:“Teresa,既然有人来接你,那我就回酒店了。”蒋正璇点头:“好的,谢谢。”
两人瞧着宁熙在路口拦车离去。寒风呼啸,渗透所有的衣物,直达皮肤。
因匆匆下来,他不过是在家常衣服外头套了件长大衣。聂重之低头瞧了瞧自己邋里邋遢的一身打扮,想起宁熙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又望了望亮丽娇俏的蒋正璇,从未有过的自惭形秽感涌了上来。
如今的他,是配不上她的!
这是早已经明了的事实。今晚这个宁熙的出现,再一次冰冷地提醒了他这个事实!
她迟早是要离开他的!早晚而已!
第二天下午,蒋正璇埋头工作中,赶着要交给宁熙带回去的工作。忙碌了半天,听见聂重之问她道:“今晚做蒸排骨,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她猛然想来,忘记跟他说她今晚还是不在家吃。蒋正璇揉着脖子起身,呐呐道:“我……我晚上还要跟我们总监吃饭。”
屋子里流动的空气似在一瞬间静止了下来。聂重之半天才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背影很奇怪,好像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寂寞。
一种心虚气短的内疚感如藤蔓一般“腾”地缠了上来,紧紧地勒住了她。不过是跟上司出去吃顿饭而已,她怎么会有种很内疚,觉得很对不起聂重之的感觉。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让她坐立难安。蒋正璇几次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宁熙,告诉他说她不去了。但是每每拿起,踌躇再三,她又会叹着气搁下。
这样反反复复,很快就到了出门的时间。这个点估计宁熙都已经出门了,再通知他也太失礼了。
蒋正璇匆匆地换好衣服,又在小厅徘徊了许久,一直没见聂重之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本想不打扰他,直接出门算了,都已经走到玄关准备换鞋了,她还是停住了脚步,怔了片刻,又折返回去,敲开了聂重之的门。
聂重之正站窗口处,不知道在远眺什么,听见开门声响,他猛地转过了头,眼里有一种期待惊喜,一扫到她出门的靓丽装扮,那眼里闪着的光束便慢慢地暗淡了下来。
蒋正璇被他这样的目光一冲,心脏仿佛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如今的她很容易就能读懂他。他是不安的,他不希望她出门。蒋正璇心下竟又犹豫了起来,她望着聂重之,轻轻问道:“你晚上吃什么?” 聂重之轻轻地答:“我无所谓,随便吃点儿。”蒋正璇垂下眼,视线落在了紫红色的软缎拖鞋上,视线再移过一点儿,便看到他的脚上那藏青色的同款。她终究还是说出了在舌尖盘旋的那句话:“我很快就回来。”
宁熙订了一家情调极好的西餐厅,前菜甜品什么的足足有六道菜。蒋正璇虽然食之无味,但又不好失礼于人。等两人吃完,已八点多。
宁熙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她:“是公司面料部门为夏季最新研发的几款雪纺面料。夏季我们要以这些面料作为主打产品,现在还早,我想跟你好好沟通一下。”
由于是公事,宁熙又难得来一趟宁城,蒋正璇实在无法说“不”,只好点头说“好”。
两人便在餐厅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宁熙打开了其中一个文件袋,取出一块素色面料:“这款雪纺轻薄柔软,垂坠感强,还做了抗皱特殊处理,我觉得用来设计上衣、裙子、小礼服都特别合适……你的看法呢?”
蒋正璇把面料贴在脸上,感受它的细腻顺滑,凝神想了想,道:“这几年都流行宽松的军装小风衣,我想夏装用这个面料配上蓄丝设计一款试试。我很期待这面料上身后的那种飘逸轻灵……当然,我还得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构思。我个人很喜欢这款面料……”
宁熙微笑:“好,我等你的惊艳设计。”蒋正璇莞尔一笑:“哪里能称得上什么惊艳呢!我每设计一款衣服,其标准只不过是问自己喜不喜欢。我只是想设计我自己喜欢,自己想要的衣服而已!”
“而我也一直都认为,一件衣服如果连设计师本人都不喜欢不满意不想要的话,又怎么能让消费者喜欢和购买呢?”
“我是因为喜欢才做这份工作,所以要么不设计,既然要做就做出自己喜欢的物品。仅此而已。”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精致的眉眼仿佛被一团光晕缭绕,流光溢彩,好看得熠熠闪光。宁熙顿了顿,方有开口的能力:“Teresa,你想过拥有自己的品牌吗?”
每个学服装设计的人,谁没有这样一个美好的梦呢!蒋正璇笑:“当然,你不想吗?”
闻言,宁熙执着咖啡杯的手势一顿,定定地瞧着她,忽然露出古古怪怪的一个微笑:“我也想啊。”他停顿了一下,似鼓励又似肯定地道,“我相信以你的才华和努力,以后一定可以实现的。”
蒋正璇后来才了解为什么这晚的宁熙会有如此古里古怪的笑容。因为宁熙是K。W集团的继承人之一,他的全名叫池宁熙,是K。W集团的三公子。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开K。W集团从未有过的例子,可以在宁城兼职做设计。
不过当时的蒋正璇耸耸肩,道:“我没有想那么长远……”蒋正璇与很多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女孩子一样,顺风顺水惯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不用努力就可以唾手而得,所以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与目标。如果一定要算的话,当年她想嫁给叶英章,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应该算是当时最大的梦想吧。
可如今经历一番世事的她,却还是没有什么伟大的目标理想。只要家人平安健康,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她甚至都没有去细想以后她与聂重之该何去何从。她回洛海,他继续留下来呢,还是怎么样?每当这个念头涌起,想起聂重之与她相处的无数画面,过往的,现在的,她的心头便会涌起一种无法厘清的感觉。
过往的聂重之,她厌恶之极。可现在的聂重之,她却总是无端地心疼,总是忍不住想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就像一滴泪回不了眼眶,她与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