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运转如风,语速却仍是不疾不徐,“朕一向待你不薄,诸位军中兄弟也都依赖你,为何你要闹出今日之变?”
沈祢整个人都在发颤,双眼血红发亮,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良心愧疚,他喘着粗气,无视昔日同僚的怒骂,发出怪异的惨笑声,“没办法,我家三代单传,唯一的儿子全靠太后娘娘的灵药才能活命……”
“你儿子得的是绝症,太医早就有诊断。”
昭元帝怒眉一挑,“太后所用的不过是幻术,你真相信她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妙药?”
他话音一落,已是信手甩出长刀,击飞了沈祢手中的兵刃。
沈祢兵器被断,却是一个闪身,借力卸力,安然脱身,他面上一阵抽搐,拔出旁边副将的诏刀,直指昭元帝,嘶吼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如何,你今日必死无疑——弟兄们,你们已经攻进了皇宫,再想畏缩已经晚了,只有杀了他,我们才算大功告成。”
周围的呼吸声越发粗重,原本眼中的畏缩和迟疑都渐渐淡去,好些人瞳孔深处甚至闪着血红的兴奋光芒。
昭元帝长笑一声,眼角一扫众人,竟是前所未有的睥睨之狂……
“朕的大好头颅在此,谁能取之?”
他眼中的光芒比日光还要强烈,伸手一探,取过一旁随从捧伺的玄黑长枪,翻掌间,枪尖颤抖似星,直指沈祢,“今日,你若不能取下我的性命,死在这里的人,就该是你。”
轻然一句,他踏前一步,长枪发出猛兽般的嘶震,罡气四散猛烈,周围人甚至站立不稳。
枪尖黑光一闪,直扑而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顿时长枪之势袭上唐刀,金光与黑枪交织成最惊艳耀目的战芒!
金铁交击之声,一声声震得人耳膜嗡嗡,甚至连心头都为之一缩。枪芒与雪刃撞击的沉然与快疾让人看还清楚战况。而下一瞬,沉响声蓦然停止,只余下枪尖一声轻响。
一种水囊戳破了的感觉。
枪花又闪,却是更深的扎了进去,好似最后一丝叹息,又象钟鼓的余韵,当的一声,一切都停止了。
众人再睁眼时,只见沈祢静静的站在原地,胸前露出一个血窟窿,整个人歪斜着,伸出手向前想要抓住什么,咽喉却是咯咯作响,吐不出一个字来。
昭元帝身形一闪,翩然退回原位,枪尖只有一点嫣红,缓缓的从黑铁金芒间滑下,收势的枪花一抖,便很快落入尘埃不见了。
沈祢的胸前喷出了一蓬鲜血,越流越多,很快染湿了地面——下一刻,砰的一声,魁梧的人体倒地。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冰消融解一夕间
所有人静静看着,都不由的屏住了呼吸,抬眼看向昭元帝——日光里,他的身形挺拔巍然,眉目因日光而看不出喜怒,一身玄黑衣袍闪着凛然暗纹,好似地狱里慑人魂魄的修罗。
站在这样的人眼前,很难有人提得起勇气,冲上前去将他杀毙,虽然人潮一眼望不到头,却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
混乱的嗡嗡声响起,很多人脚步踌躇,不敢上前,却仍不甘跑头鼠窜。
“我知道,你们都是各藩国,世家的精锐铁骑。”
昭元帝的嗓音响起,平静淡然,却是响在每一个人耳边,显得分外清晰,“你们听说朕抱病将死,所以想来拣个便宜。”
没有人敢反驳他,只听他平静的继续道:“只可惜,朕一时半会死不了,倒是让你们失望了。”
众人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站姿,惊惧之外,各自心中忿忿:你若是重病将死,我们这些人就都是体虚肾衰了——是哪个混蛋放出这种消息的!
昭元帝一声轻笑,“既然来了,就统统留下做客吧!”
他轻一挥手,顿时门楼连墙顶上冒出无数人影,手中特殊的短弓齐齐对准地下,下一刻无数铁芒与火光闪落而下,顿时人群一片大乱。发出一阵鬼哭狼嚎之声。
铁弹混合着火硝,落在人群里,立刻便是火光绕身,烧的皮开肉腚,前列的逆军疯狂躲闪,人群中无数人开始竟相踩踏,顿时惨声哀号声不断。
有机灵的开始转身飞逃,后队遇上前队更是一片混乱,昭元帝身边不过数百人,他静看着这一片乱象,毫无追击的心思,连墙上埋伏的那些弓弩手也不再用心远射。
一群人如蒙大赦,一路向外逃至金水桥畔,却见朱红宫门紧锁,正要上前敲开铁栓,却听一阵沉重拖曳声,正中宫门缓缓而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队队威武冷峻,甲胄森亮的队伍。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下颚有着粗青的胡茬,他一马当先,对着不知所措的逆军上下打量了一下,好似很欣赏他们的狼狈模样,一开口便是嗓音洪亮,“沈祢那叛徒领你们进的,可是一道鬼门关啊!”
“是颜梓将军!!”
逆军中有沈祢的旧部,他们发出绝望而不信的惊喊声,死死盯住颜梓手中的宝剑,“你、你不是被引出天都城外吗?”
“就凭你们这些人,就能把我拖在哪里?”
颜梓发出嗤笑声,豪爽却又不以为然,“天都城里群魔乱舞,城外官道上甚至陈列了你们各家大将的行帐——这么着明火执仗来打劫,真以为我京营就怕你们了?”
“你……原来是引君入瓮之计!!!”
有人想起昭元帝方才精神抖擞的模样,以为自家中了计,恨得痛心疾首,却也暗骂姬家不地道,居然随便就被假消息蒙骗,害得自家也来趟了混水。
颜梓虽然哈哈大笑,但也是心有余悸:昭元帝那边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害得他心惊胆战了两天多,以为他真醒不过来了——真是吓死人了,那位国师大人也未免来的太迟了!
但,这天都城,终究仍在陛下掌握之中,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