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却不是叙旧的时候。
苗尚宫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恭正仔细地与怀袖将封贵妃的诸般规矩讲了一遍,事实上,她心知肚明,作为前任尚宫的怀袖哪需要别人告诉她规矩?
只见怀袖静静听着,也没点破。
她脸上平静,心底一片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怀袖不是死了吗?
消失半年突然回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怀上了龙种,一举当上了皇贵妃。
方才第一眼见到,她甚至怀疑了一下是不是另个长得很像的女人,可惜不是,就算眉眼长得相似,怀袖的眼下的两颗小泪痣总不可能也正好长在一模一样的位置吧?
怀袖当年在宫中待久了,只用主子给的名字,除了她看过怀袖的籍贯册子知道怀袖的本名以外,没几个人知道怀袖的真名叫什么。
她当然记得怀袖的本性就是秦,这位皇贵妃也姓秦,但她以为怀袖已经死了,就算是同姓之人,也没往那方面想,这谁能想得到啊?
萧叡道:“去试一下礼服吧。”
怀袖颔首,去了寝屋,她下意识想要自己穿衣服,才动手,便听见苗尚宫说:“娘娘,您别动,我们给您穿。”
太不习惯了。
还不如当初她跟苗氏还是死对头两人见天地互相别苗头舒服。
怀袖举起手,由宫女给她脱了身上的衣裙,换上礼裙。
苗氏瞟了一眼她的腹部,还没有多少起伏,看来日子还浅。
这到了里间,皇上不在,他们彼此也不需要继续装模作样。
怀袖道:“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今后我在宫中还得仰仗你,你若跟我不对付,我的日子可就惨了。”
苗尚宫没好气地答:“我是不敢问。你突然没了,又突然回来,突然死了,又突然活了。”
她一直低着头,静默了好一会儿,说:“你还活着就好。”
穿好衣服,怀袖对镜坐下,她望见镜子里,雪翠走到她的身后,拿起梳子,为她梳发。
怀袖柔声说:“你稳重了许多。”
雪翠眼眶一红,含泪凝噎,轻轻应了一声,手脚利索地给怀袖梳头,她给怀袖梳过很多次,但都是戴女官冠。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给姑姑梳头,不敢用力,总梳不好,姑姑让她不必那么小心,她用力梳,又不小心把姑姑的头发给扯掉了几根,吓得她哆嗦,怕姑姑嫌弃她笨,不要她这个小徒弟了。
她刚才一眼见到姑姑手软了一下,差点没把捧着的首饰掉在地上,强自忍到现在,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姑姑以前就总是教导她要处变不惊,但只听怀袖对她说一句话,她便鼻尖一酸,忍不住地想哭。
若能有姑姑护着,她情愿还跟雪翡一道做个傻丫头,天天被姑姑骂她也甘之如饴。
雪翠手稳稳的,没有抖,一边给怀袖梳头,一边在心里难过地想:以后大概不能叫姑姑了吧?姑姑不是一心想出宫吗?怎么就回来了呢?
怀袖照镜子看雪翠给自己梳的头发,满意地颔首,夸她道:“梳得很好,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没有偷懒,有在勤于学习。”
雪翠问:“……您这次回来,当了皇贵妃以后还走吗?我不做宫学生了,我就想留在您身边给您梳头。”
怀袖摇了摇头,柔声细语地说:“不必了,在我身边没有前程,还是乖乖地考女官,你可是我的小徒弟,你若考不上,丢的是我的脸面,知不知道?”
雪翠眼眶发红,到底没落下泪来,闻言乖巧地点头:“是,是,我一定考上,绝不丢您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