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很满意幼吾的回答,夸我道:“不错,怎么就这样聪明地猜出来的?”
宋槐夸她聪明的次数并不少,但这次幼吾很是受用。若她还有尾巴,必定翘得又高甩的又快。
幼吾道:“从前不就是吗,九重天的事,我一概记不得。这次我也是脑海里一片空白,但又真真切切地记得和你一起进入过那个结界,旁边还有陈长安他们,所以肯定是我自己又记不得啦。”
宋槐笑。他带着小小的幼吾,跨过山涧间的石头,头顶飞过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山雀。此时他问:“记得不清楚,又怎么能知道欢喜场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就是记得住。”幼吾又道:“应该是我聪明,知道这地方肯定重要,这才无论如何都忘不掉。不过不要紧,长青几乎和我们一直在一起,我若是想知道,找不到你可以去找他问。”
宋槐不知被幼吾的哪句话逗乐,却仿佛还要忍住笑意:“你去问他,还不如花点时间来找我。”
幼吾思忖片刻,也是。长青这个旁观的哪能比得上当事人亲自述说呢。
幼吾见宋槐带着自己从山涧经过后,就再没有往下山的方向去,以为他是又迷了路:“先生,咱们不是下山吗?”
他回答:“咱们去接一个人。”
什么人要先生亲自去接?山里有谁有这么大脸面?
幼吾努力地思考,最后得出个结论:真的没有。
而不到一柱□□夫,幼吾更正了原先的结论。
没有人有这么大脸面让宋槐绕路迎接,但她慈悲为怀的先生,向来是不看脸面看心情的。
幼吾见那人背着小包袱,另一只手拎着自己的佩剑,一脸惊讶地对先生道:“啊,我以为我动作已经很快了。”
幼吾在宋槐身边站定,瞅着来人那张青涩的面孔皱皱鼻子,自骂道怎么就忘了这么个人了!
宋槐双手伸进袖子里抱在胸前,有些难以察觉的炫耀意味:“你的师祖们都将我看作灵拂山的山神,你要做什么,我当然也能知道。”
陈长安窘迫地挠了挠头:“我知道先生本领高强,不需要我这个累赘,只是……”
宋槐倒是难得的没听他啰嗦,回身摆手:“外头的饭食不好吃,我需要你得很呢。”说着就抱着胳膊自顾自地下了山,留我和陈长安两人在身后。
幼吾此时忍不住扯着嗓子喊道:“先生——我不要和他一起!”
“你不和我在一起,那你留在这就是了。”陈长安低头看她,脸上早就没了那份窘迫表情。
“我呸,你对着先生是一张脸,对着我就是另一张了?陈长安你这个伪君子臭小人。”幼吾手臂蓄力,准备给那张俊俏脸蛋留下一抹红晕。正要下手时,她整个人一轻,双脚离了地:“你混蛋!你有本事放了我,我俩决一死战!”
陈长安空着的那只手,正很熟练地捏住幼吾后领衣服,将她腾空拎起。
他装作没有听见幼吾的挑衅,直带着她向宋槐方向追去。
走在路上,陈长安甚至还很不知廉耻地边走边问:“先生带我去做饭,你去干什么?”
去干什么?
幼吾张牙舞爪:“我监督你给先生做饭!”
酆都
陈长安从他的师叔那里,借来了可以游于云端的竹筏。宋槐盘腿坐在竹筏正中,陈长安施术驾驶,幼吾趴在宋槐膝盖上。
算起来,三人已经在天上飞了小半个时辰,陈长安驾驶载具技术确实熟练,几人坐在上头,竟要比水上行舟还要稳当。
刚刚经过一阵乱流,陈长安稳定好竹筏,便也坐了过来。
“就这个方向,大概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了。”临行前,宋槐给陈长安指了个方向。去欢喜场之前,宋槐要先去鬼城酆都,见一位故人。
陈长安点点头,从包袱中掏出一袋干粮,递到宋槐面前:“既然如此,那就先吃饭。”
幼吾在宋槐后挑了一块面相不错的饼子啃,突然想起鹤州酒楼的掌柜的来。
她与宋槐是进城当天,便入了酒楼住店。宋槐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她并不奇怪;但作为一个酒楼的老板,他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就信了她家先生的那句“入夜莫睡”的话呢?寻常百姓遇见神神叨叨的方士,都要疑上三分,更别说宋槐的这句话,是通过小二的口来转述的。
幼吾将这样的疑惑问出来,陈长安才知原来那夜走水的居民,是鹤州幼吾与宋槐下榻的酒楼的掌柜。
“仙人指路,不容犹疑。”宋槐慢条斯理,“我是仙人,说的话份量重得很呢。”
“什么呀,我若是那个掌柜,就算有人告诉我我家今夜要起火,我也未必信他的。”幼吾大口大口地咬着饼子,好不容易咽下去才道:“没准还要怀疑是这个报信的人点的火呢。长吉说过,古时候有这样的例子。”
陈长安接着幼吾的话:“长吉说的那是‘智子疑邻’,讲亲疏厚薄的,和先生这件事哪里一样了。”
幼吾手中的饼子在此刻化成了陈长安的脸蛋,下嘴咬起来分外的解恨。
宋槐却笑着摸了摸幼吾的头,说道:“人性复杂,幼吾说的情况是有的。我为防此事发生,在与小二说的话里下了咒,他一听便能笃信。传出的话里也有同样的效力,因而容不得那位掌柜多作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