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隆道:“此次入京,不知有何贵干?为何事先不修书一封,为兄我好提前迎接。”
林氏对林景隆的态度倒是颇为热情,她笑得花儿一样:“上月接到了仁寿宫的圣旨,命我入宫伴驾,太皇太后的寿诞就在眼前,没想到太皇太后竟忽然想起了妹子。”
言谈间,她脸上洋溢着喜悦,显然对此事颇为得意。
她沉吟片刻,继续道:“因此家父命我火速启程,不敢耽误了这大好时机。兄长,你也知道,陛下对太皇太后孝顺至极,若能讨得老祖宗的欢心,家夫这指挥官职,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林景隆点头应是,心中不禁感慨:“唉,可惜我家没有女眷,否则也可去凑凑这份热闹。”
他似乎又想起了林蒙已故的母亲,一脸惆怅,这等盛会,林家却无缘参与,看着别人欢腾,心中难免有所遗憾。
林氏却是一笑,欲言又止:“兄长,其实……并非所有命妇都能得到宫中邀请。”
这一句话,让林蒙顿时噤声,心中暗想,这表姑真是得意忘形,什么叫做不是所有命妇都能受邀,这不就是明摆着,表姑你就是那绝世无双的例外吗?另一层意思,则是说,即便他的母亲在世,也未必能获此殊荣。
林蒙心中有些不悦。
林景隆在感慨之余,似乎并未将林氏的妇人见识放在心上,只是感慨道:“难得太皇太后对你青睐有加。”
“想来是家父的功劳吧。”林氏点头:“他的本意,是希望为家夫谋一个更好的前程。”
林景隆这才恍然大悟。
在这古老的大明皇朝,林才林氏曾言,踏入宫廷深处的命妇寥寥无几,而其中十有八九,均为权贵夫人。魏国公、英国公、成国公,乃至远在云南的黔国公,他们的夫人名噪一时,却难掩一桩秘密——魏国公暗中筹谋,竟是想让二媳妇替身赴宴,美其名曰夫人身体不适,实则心思细腻,意图让媳妇替他风光一把。如此一来,为了那个备受关注的次子,这位镇守南京的魏国公,可谓费尽心机。
林蒙在一旁沉思,魏国公府上定是早已锦缎罗绮,礼单堆积如山,只待表姑出马,一展风采。若能得心应手,或许未来表姑父便能跃龙门,取得一官半职,小试牛刀。
林蒙听得兴味索然,懒洋洋地道:“爹,我倦了,想去歇息了。”
林景隆瞪了他一眼,虽责怪他在表姑面前失礼,却终究心疼不已,眼神中满是宠溺:“去吧。”随即转向林氏解释:“这孩子,至今顽皮不驯,但毕竟刚从病魔手中挣脱,还需多加呵护。”
林氏微微一笑,对林蒙并不十分在意,轻描淡写地说:“继藩患了怪病,我在南京也有所耳闻,幸而他如今健健康康,我也就安心了。只是兄长,我听说继藩行为不羁,实在不宜纵容。南和伯府虽非我亲生,却也沾亲带故,继藩若是不慎失足,坏了名声,我在公府的日子也难安生。公府的纷争,复杂难解,我如履薄冰,实在不愿再卷入其中。”
林景隆尴尬地笑了笑,只得苦笑着说:“你说得是,下次我一定严加管教,绝不姑息。”
林氏无言以对,她的脸上始终波澜不惊。
林景隆心中不禁感慨,想起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堂妹,那时她极喜欢继藩,却不料嫁为人妇后,竟变得如此陌生。多年未见,物是人非,他只得强笑着说:“在京中若有闲暇,不妨常来走走。”
送走林氏后,林景隆心情沉重,郁郁寡欢。
一方面,他感慨于堂妹的蜕变,另一方面,林家失去了女主人的身影,也显得愈发冷清。若非夫人还在,或许太皇太后的寿诞,也能有一番风光。
…………
与此同时,在皇宫的仁寿宫内。
朱厚照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身后宦官高声唱道:“太子殿下驾到。”
巍峨的正殿之上,太皇太后龙颜含笑,两旁宦官与宫娥恭立,她目光炯炯,似有千言万语待吐。朱厚照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狡黠,正当她抬眼间,那调皮的模样便跃然眼前。她不假思索地伸出玉手,柔声唤道:“来吧,乖孙儿,到哀家这儿来,好孩子……”
“哦。”朱厚照童稚的脸上闪过一丝腼腆的笑意,小跑几步,恭恭敬敬地在太皇太后面前跪下,脆生生地行了一礼:“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眼中笑意更甚,慈祥的皱纹里藏不住她的喜悦:“林才在太上道君那里为你虔诚祈福,谁知一转眼,你就到了。莫要这样无礼,快过来,坐到哀家身边。”
朱厚照听话地坐到太皇太后身边,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语气温和:“长大了,不觉得几日不见,你都长高了一些。难得你亲自来问安,可曾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