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儿,你醒了?”白芯蕊抚了抚躺在榻上微微睁目的牧儿。
牧儿一见白芯蕊,侧过头去,怯怯道,“姨娘,对不起。”
白芯蕊一抹笑容如同破开清晨迷雾洒照幽林的阳光这般,让人觉得一番雨过天晴云破日出,“牧儿无事就好。”
牧儿一双闪闪发亮的眸子望着白芯蕊,似有话言不出口,“姨娘,我……”
“不想说没关系,姨娘不问就是了。”
牧儿用手抵上自己的额头,轻声低语,“姨娘,我,想报仇。”
白芯蕊眼底闪过一丝清寂,竟没想到牧儿还对姐姐之事念念不忘。不过也不怪他,毕竟什么也掩不过骨肉情深。但牧儿还小,应让他放弃仇恨,才能避免以后走上偏途。
白芯蕊顿了一顿,神情悠远,似带着些怜惜,道,“牧儿,你还小,有些事不应放在心里。”见牧儿抿着嘴唇不言语,她抬手轻轻握住他的手,一挑纤眉,道,“牧儿愿不愿陪姨娘做一些造福他人的事情?”
牧儿自榻上坐起,满脸疑惑,“姨娘指什么事?”
普善堂已经闭门一日,全县百姓都听说掌事的赵大善人回乡去了。
大街上游荡的灾民愈加增多,尸体都被县令命人丢弃在县城的后山上。那后山上横尸遍野,无人掩埋,只有尚有亲人的尸体可以安躺在高起的土丘里。
自赵大夫回京都之后,白芯蕊就接管了普善堂。她将自藤王府出逃之时身上携带的银两取出一大部分,用来购置救济粮食,棉被,衣物,还有建筑临时住所上。她找了十几个人,一部分负责每日清晨开仓救济灾民,警告必须排队分发,避免混乱。而一部分人负责制止有闹事者。
自开堂之日,普善堂前人流不断,却也井然有序,不见谁曾来找事生乱。牧儿亦会每日在堂前帮忙分发食物,虽只十三四岁做起事来却也严肃谨然。赵大夫在离去之前帮白芯蕊安置了几名懂医术的门生,白芯蕊也是无事便跟那几位学习行医之道。
仅这样过了两日,全县便有了大不同的改观。街上的灾民比之前少了许多,偷抢之事也日益消绝。
只是白芯里时常担忧,普善堂并不是长久之策,自己身上的财力亦只能帮助他们一时不能救济他们一世。如果想安置更多的灾民,只能说动县衙和县上富贵,由县衙出地建住所,让富人捐助一些银两。可是这县令是个钱窟窿,免费出力是不可能的,如此只能让富贵们吐点血了。
白芯蕊几次亲自登门拜访,告知救济灾民之事,恳恳切切,大都无功而返。只有少有几名乡绅决定捐助一些银两,不过毕竟力所能及,尚且微薄。县上某些百姓告诉她,承泽县
上的富贵大多是做蒙心生意,他们贿赂县令,让县令给他们通路。官商相护,根本不可能从其中任何一处挖出一点造福百姓之利益来。
白芯想,这又跟当年在藤王府之中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有何区别。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会为了另外一个失宠女人的重新受宠而放弃自己的青春和深爱的男人。人皆是自私而生,自私而活。又何必去气恨他们不肯,自己还不是霸占着那个本来属于天下人的男人。如果国家有一位君王,便也不会有这种结果。祸乱的源头,原来还是自己。
第三日,已经时至黄昏,普善堂已经开仓救济完毕。众人散去,牧儿已回客栈,白芯蕊正也要回去,便听见堂门外立的一个人唤道,“芯蕊……”
白芯蕊闻声望去,是一个身着天晴色长袍,闲雅倜傥笑容如云天般明澈的男子。俩人的影子在彼此眼底淡淡相映,一个是盈盈袅袅,一个是锐利清冷,只将这缱绻柔情细密镌刻,潺湲流连。
“皓扬……”白芯蕊一声唤,如几缕春风轻摇,花雨纷飞。
闽皓扬趋步进了堂门,立在她身前,衣衫翩飞在身后撒开飘逸弧影,道,“芯蕊,你还好么?”
白芯蕊盈盈一双眸子,闪着点点晶莹,像是千言万语道不清内心的眷恋。她不言语,只是注视,没错,他是那个人,是那个自己在每个独寝的夜里深念的人。
“芯蕊……”那人说话永远是这么动听,心底再阴冷的冰山也融化淌成滚滚暖流。
“你怎么才回来?”白芯蕊竟再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抓着他的衣襟失声痛哭起来。
闽皓扬手臂一紧俯身封上她的唇,斩断了她的话语,极为霸道的炙热和深柔的怜惜随着他的呼吸搅进心湖,碎起千层浪,散入心神醉浓。
“对不起。”闽皓扬抚着白芯蕊的脸颊,温柔若水。
白芯蕊羽睫微抬,见一张轮廓分明分外柔和的脸,道,“你回来便好。”
闽皓扬笑意淡峻,“芯蕊,跟我离开这里吧。”
白芯一怔,斜风扑面而来,一阵微凉。她不知该不该答应,普善堂刚开了没几日,还尚有诸多灾民需要自己救助。况且自己跟赵大夫有言在先,他既将普善堂交托与自己,就应当续他未完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