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二位竟在此饮酒。”草屋外回荡起一位绝妙女子的细细莺语。
闽皓扬和那老者一齐淡然回眸,见白芯蕊正踱出了草屋,着一袭绛红色锦裙,款款移步而来,顷刻已立在石桌旁边。那老者脸上被落日夕阳映地通红,想必也是饮了不少酒了,于是放下手中酒杯,对白芯蕊沉沉一笑,“姑娘,那小儿的情况如何?”
白芯蕊施礼福了一福,眸间流转着一丝淡淡的哀伤,“老先生妙手回春,牧儿脸上的红斑渐渐少了,只是,又发起了高烧。”
那老者抚须略一沉吟,眼神飘忽在那入云的崇华山,深邃地让人捉摸不透,“此症伴随而生亦很正常,待明日老夫熬药之时在其中再入一味药即可。”
白芯蕊微微颔首,轻轻摆了摆长袖,将酒瓶携起,斟满了三个酒杯。那老者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继而辗转成深深的笑意,“莫非姑娘也想陪老夫喝上一杯?”
闽皓扬惊奇地望了一眼白芯蕊,一双凤眸里安然若雪。还没等他吐言,一双纤手早已举杯,声调缱绻,“老先生,小女子敬您一杯,感谢您救命之恩。”
那老者亦举杯,面露愧色,“姑娘这劝酒辞说的让老夫都有些愧疚了,施药治病不过老夫本分罢了。来!”
“请。”白芯蕊仰首挡袖,一杯酒匆匆下肚。此酒颇烈,竟只一杯便脸生红晕,在余晖的掩映下,仿佛灼灼点红桃花间,亭亭倚了一个袅娜的红衣身影。那身影墨发飘飘,轻轻抚在层层叠叠的落花之上。
白芯蕊正欲再斟酒,却被闽皓扬拂手挡住,“你不要喝了,这酒太烈。”
白芯蕊瞥他一眼,转而盯着那酒瓶酒杯。饮酒不过学男人,来聊以解忧罢了。她淡淡一笑,仿佛桃花绽开,言语轻柔,眼眸之中却显露各种不羁,或者是不屑一顾的情绪,“我无事,只是见老先生亲切,想与老先生酌饮几杯。”
那老者似已看透白芯事,抚须顿了一顿,依旧是一副衣不沾尘的谪仙模样,“姑娘眉间哀愁,老夫怕这酒冤屈了姑娘。”
白芯蕊躲过闽皓扬的阻挡,自斟了一杯,“老先生一双法眼,小女子拜服。不过是,聊以解忧,唯有杜康。”
“莫非因小儿之事?”那老者白眉微蹙。
白芯蕊将杯中酒仰面饮尽,一股浑然仙登之感自腹间流转,微暖却张紧,“俗事太多。小女子倒也想学老先生隐逸于此,脱离纷争的尘世。”
闽皓扬眼底微微一颤,之前在藤王府只见过白芯蕊饮过一次酒,缘因王府的那场变故。这个执拗的女子脸上总挂着一丝自己无法理解的忧愁,分割开与所有人,包括自己的距离,让人无法捉摸,亦靠近不得。他不禁抬眸视她,一双清凉若水的眸子正望着那远山远水,那落日余晖,仿佛那里才是她真正属于的地方。
那老者一脸戏谑道,“姑娘,你可知,酒入愁肠便成了相思泪了?”
白芯蕊沉吟一笑,心无旁骛,好似早已看淡这股凡尘般,心中千丝万缕无法言说,“小女子这一生,如若
能同老先生一般,隐逸在这世外桃源,终日把酒问天,闲云野鹤,亦是一大美事。”
那老者微微一怔,眼眸落在面前这个女子身上。这女子一双灵动的凤眸仿佛掩着重重哀愁,秀美的脸颊仿佛也来自尘世之外,更是她那超凡脱俗的思想与志向,就不是这个污浊的世界所能具有的。他一笑,帮白芯蕊斟满一杯,“老夫在这世上残喘了几十载,从不曾遇见像姑娘一般脱俗的女子。老夫能够认识姑娘,乃老夫之幸。”
“小女子能够认识老先生,亦是小女子之幸。”白芯蕊举杯应和。
那老者长长一笑,“来,公子,大家共饮一杯。”
闽皓扬不知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听那老者唤自己的名字,忙举杯道,“在下敬老先生一杯。”
三杯酒一饮而尽,随即传来混杂的笑声。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在落日的铺设下,群山像是镀上一层柔美的金光,显得分外祥和。天际上飘渺的云翳亦羞得脸颊通红,被风一拂,翩翩远去了。
饮罢几杯,白芯蕊自怀中取出一支玉笛,对那老者相视一笑,“小女子愿献上一曲,为老先生助兴如何?”
那老者显然没想到白芯蕊还有奏笛的技艺,脸上泛红的笑容不改,“那劳烦姑娘了,老夫洗耳恭听。”
白芯蕊自座上立起,退后几步,面向着青山将玉笛横在手中,一声悠扬的笛音随即幽幽响起。翠绿色的玉笛在余晖里浸成动人的光泽,与天共鸣,仿佛在弹奏一曲仙乐。
笛音风华清雅,玉骨冰髓,诉出柔情坦荡,展现于绵绵天地间。仿若天地之间早已空无一物,只余这飘渺的天籁之曲。
一曲作罢,笛音婉转,久久不去。这美妙的笛音融入酒樽美酒之中,飘远一丝意犹未尽的香溢。
“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哪。”那老者长叹一声,击掌称赞。
白芯蕊亦步亦趋,走近石桌,福身施礼道,“献丑了。”
那老者斟满了一杯,一仰而尽,随即大笑不绝,“此曲此酒此人作陪,老夫此生足矣。哈哈哈……”
白芯蕊趋前坐下,携起酒瓶,斟满三杯,“小女子再敬老先生一杯。”
闽皓扬亦举杯,“在下也敬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