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埃阿斯山脉,世界的最北方。
深蓝色的天空,太阳将落,些许云层在天空上搅动着,如同漩涡一般缓缓旋转,苍凉暮色中,夕光的余晖照射在其上,为其覆上一层金红色的辉芒。
天穹之下,是绵延无尽的辽阔群山,而一座灰白色的要塞耸立在无尽白雪与森林的中央,前为黑森,后为雪原,它坐落于山脉的豁口处,堵住了黑色的森林向外蔓延的道路,高大如山脉的城墙看上去是如此伟岸,如最坚硬的磐石般不可摧毁。
这是一片苦寒的大地,渺无人踪的雪山山脉,被冰霜封冻的黑色森林构成了它的全部,在这片几乎没有人涉足的天地间,纯净的空气中没有半点杂质,哪怕单单只是呼吸,也会觉得肺部一阵清爽。
曾经,是这样。
黑潮围城,第五天。
缓缓走到要塞塔楼的最顶端,浑身染血的金骑士将手中的盾牌立在一旁,他站在城墙的尽头,面带抑郁的看向眼前不远处的黑色森林。
黑紫色的粉尘弥漫,混沌的气息如雾气一般遮蔽万物,甚至升上天际,夕阳的光芒被这些鳞粉反射,诞生了诡异而浑浊的色彩,在这常人无法呼吸,被彻底的污染的黑紫色浓雾下,狂兽翻腾,近乎无穷无尽的魔兽如怒涛般涌来。
是以,目力所能及之处,皆为兽之潮。
金的骑士并非是第一次在前线和黑潮战斗,实际上,自二十五岁进阶白银骑士以来,他就从未离开过这个灰白色的要塞,这里是他的家,他的心血凝聚所在,他从未想过,这里会有失守的一天。
但是今天,这个想法却在骑士的心中扎根,并越长越大。
“五万……”
自言自语道,他感觉一股铁腥味在口中扩散,苦笑一声,金的骑士吐出一口血沫,自嘲道:“五万狂兽……我这辈子就没想过能遇到这么多。”
要塞之外的堡垒和各类防线已经彻底失守了,他正是从那里撤离的,虽然因为果断的撤退,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员伤亡,但也正是因为太过仓促果断,要塞也损失了许多补给和设备。
说真的,金的骑士从未如此憋屈过,他曾经面对过数以十万计的大黑潮,也曾随同老领主斩杀了数只黄金魔兽,但五万狂兽和普通的魔兽不同,这已经出了这个驻兵两千多人,居民三万人左右的要塞所能承受的极限,那是五万人以上的大要塞才能应付的可怕攻势,在这些不惧伤痛,不懂撤退的怪物们面前,要不是它们偶尔还会自相残杀,外部的堡垒和防线压根撑不住五天。
但现在已经到达极限了,五座卫星堡垒已经全部失陷,还赔上了要塞三分之一的补给和为数不少的大型战争机器。
如今,只剩下黑森林要塞本身来面对这些怪物。
嗒嗒嗒。
骑士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片刻后,两个人影出现在了塔楼阶梯处,那是一位穿着白袍的法师和一位蒙面的战士,法师的长袍如今染满灰尘,而战士也是浑身伤口和鲜血,他们两人径直走到塔楼的边缘处,和金的骑士互相对视。
“收缩兵力吧,佐尔艮,趁着损失不大,我们放弃侧面山脉处的防御,将精力集中到正面,抵御狂兽的冲击。”
沉默了一会,法师对着同伴如此说道,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不甘,但声音却坚定异常:“现在还只是些中低级的黑铁和白银魔兽,凭借狂化能力就已经让我们有点吃不消,再这样下去,等到高级的黄金魔兽出现时,我们完全没有能力来对抗。”
“那么大后方怎么办?”
蒙面的战士闷声道,他并不是反驳,只是单纯的提出疑问:“倘若我们不在侧面拦截那些从山脉绕过要塞的魔兽,那么后方的庄园和小城镇应该怎么办?它们甚至连城墙都没有,只有木头做的篱笆,你难道要让他们用这种东西对抗狂兽?”
“那只是单纯的屠杀!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一根钉子钉在这里,不让任何怪物越过山脉豁口,保护领地民众的安全。”
说到这里,蒙面战士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怒火:“放弃是懦夫才会干的事情!”
“问题不是懦夫不懦夫。”
面对两位同伴的建议和愤怒,金色头的骑士立刻出口回答,他摇着头道:“这些因为黑雾狂的魔兽和以往的同类有很大不同,只要不解决眼前的目标,它们似乎压根就不会离开,我观察过了,那些企图越过要塞的都是没有狂的魔兽,而且实力都比较弱小,不值得我们花那么大的精力去阻拦,而后方的庄园和城镇基本都有白银骑士坐镇,他们对付的了的。”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蒙面战士,严肃道:“我们的职责是拦住黑潮的大部,只要要塞没有陷落,就意味着我们的任务没有失败,倘若因为区区几只魔兽导致正面战场战力不足,防御崩盘,那完全是得不偿失。”
“那至少也要通知一下后方才行!”
蒙面战士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有些不大甘心。
“也要能联系的上才行……”
深深地叹了口气,要塞守备长佐尔艮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假如不是这奇怪的黑雾能遮蔽通讯波动,我早就通知主城,请求领主大人带队过来支援了!他是黄金级的强者,有他在,只要没有同等级的黄金魔兽出现,那么要塞就稳如磐石。”
说道这里,这个金骑士就不由得感到怒意勃:“冯,你手下那群法师说给他们一点时间就能穿透黑雾的屏蔽,可实际上呢?这都五天了!除了第三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了点信号外从头到尾都是滋滋滋声!”
“不行就是不行,你冲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我手下的那群法师一直都在阵地前释放法术,哪来的时间研究什么通讯阵法!”
要塞法师团导师,白的塑能法师冯转头看向暂缓了攻势,开始朝着黑森林退去的兽潮咬牙恨恨道:“看这势头,黄金魔兽的出场就在最近这么几天了,攻势一日猛过一日,要没有我手下那群法师的支援,不等支援来,要塞就要被攻破。”
“很明显,这次肯定有一只强大无比的‘领主’,这次的黑潮就是它的军队,它将这群狂兽驱赶至此处,就是为了攻破我们这个钉在群山间的钉子,扩张自己的领地。”
蒙面的战士插口道,他在说完后又疑惑道:“也是奇怪,狂兽至少有七十多年没见了,领主更甚,以往那么多年都没有半点动静,怎么在今年全都突然冒出来了?”
金的骑士并没有回答这问题,他只是转头看向前方的黑森林,那片黑紫色的浓雾,所有的狂兽已经退回了黑森林,要塞中的战士们终于可以休息片刻。
但这又如何,无非就是真正绝望前,一点微不足道的喘息时间而已。
无言,三人沉默着,面对这场自然和人类,狂兽和要塞,野蛮和文明的战争,他们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