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W5E江雪坐在岩柱上,俯瞰整个村子,地面被纵横交错的裂缝分割,滚烫的蒸气从裂缝中腾起来,高温将空气都烫得扭曲。江盏、江堂风、江眠都跳上了桌子,桌腿立在地上,被地面蒸得通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像油锅上的黄油。地面从固态变成了液态,仿佛缓慢流动的岩浆。江鳞赤着脚站在上面,双手也按在地面上。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捕捉龙脉上,没有余力为自己结起风遁,只能以血肉直接应对地面的高温。手脚的皮肤已经完全被烧掉了,血肉也被烫焦。温度继续上升,他的手脚很快就能见骨了。严婷将鼎村变成了一口密不透风的锅,要将里面所有人都蒸煮成肉汤。江雪向后倒下,躺在石柱上,漆黑的眼睛倒影着头顶剧烈的风。多年前,严婷一把火烧掉了那个馄饨摊,如今,仿佛又要把当年的事情重新拓印一遍。时间风云千樯,多少年倏忽而过,但有些事,似乎永远也不会变。………………………………朱长泾抹掉眼泪,穿过森林,在一片猪圈前停下脚步。几分钟前,她和项复脱离队伍,同时往这边赶,但还没离开多远,两人就被从地下生长出来的触手缠住。项复为了送她走,被触手卷走。现在应该连骨头都不剩了。当初她嫁给江春雷,他入赘江家,两人同时办了婚礼,弄得跟要嫁给彼此一样。如今一行人兜兜转转,最后竟然只剩她到了这儿。她紧紧咬着牙,走进猪圈。这片猪圈是在鼎村更后面的一座山围中。这里像一只巨大的碗,四周都是斜下来的山壁,只留一道细长的峡谷作为出入口。将这里作为猪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鼎村养的是野猪,普通的猪圈关不住它们,只得依靠山壁之险要,把它们圈养。江橘子把这里称作厨房,这也没错,毕竟最好的食材就在这儿。听说江鳞他们有时候会直接在这里杀猪,做菜,一气呵成。朱长泾穿过细长的峡谷,走到峡谷尽头,是一堵竹子编成的门,她抬脚踹开竹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她屏住呼吸,走进了猪圈中。几十头野猪在这个碗状的“厨房”中闲逛。有一头猪看到朱长泾,顿时兴奋起来,低着头就朝她猛冲。她抬手在猪的脑门上重重一拍,两百多斤重的野猪脑袋顿时一低,下巴砸在地上,撞碎了牙齿。几颗碎牙崩进它的大脑,它呜咽几声,没了声息。其他的野猪看到同伴惨死,似乎是害怕了,立了四散开去,就像大团大团乌云在风中溃散。而随着它们的散开,朱长泾看到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背靠山壁,坐在地上,头发很长,垂到地上后又大面积散开,像是茂盛的黑色水藻。她身前摆着一个食槽,里面是一些混合在一起、看不清样子的食物,看着更像是呕吐物。而她身旁是成堆的排泄物,分不清是野猪的,还是人类的。朱长泾看着这个女人,眼睛像暴风雨下的湖面,剧烈晃动。这个人……是始祖?她虽然有着人类的形状,但坐在排泄物中央,这……还能算是人吗?如繁花般盛放千年而不败的江家,它的始祖怎么会是这样的脏东西?朱长泾深吸一口气,走向这个女人。她越靠近,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就越浓,她几乎难以忍受,就要呕吐。短短一段路似乎走了一个世纪,才终于来到女人跟前。在来找到这里之前,她希望江家始祖一定要在这儿。但现在,她指望这个人根本不是始祖,而是一个普通的鼎村村民。犹豫许久,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是装着半瓶血。她倒了一滴血在指尖,伸手,去接触这个女人。严婷说过,只要用江家血触碰始祖,就能立刻明白她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只要触碰到,一切就都能明白了。“没想到你们能找到这里。”
朱长泾瞳孔剧烈收缩,猛然转身,手一抖,手边掠起四支短剑,像深海的鱼一样,绕着她飞快滑动。她看到一个男人出现在“厨房”的入口。“我叫江舟。”
男人看着朱长泾,“江鳞让我留在这儿,我本想着多余,你们怎么可能找到这儿?但现在看来,他的考虑很周全啊。”
“江舟……”朱长泾缓缓眯起眼,“你们醒了伴神,应该也是江家血脉,为什么要同室操戈?”
“同室操戈?”
江舟的眼神变得阴沉,“你姓江吗?”
“我嫁入江家,就是江家人。”
“是啊,你嫁入江家就是江家人,即便血管中流淌的不是江家血,你也是江家人。”
江舟说着笑起来,但笑容中没有一点欢喜的意思,嘴角的褶皱像枯草一样萧瑟,“而我们流着江家的血,却被喊野种,一辈子也入不了江家的门。”
朱长泾盯着江舟,沉默许久,才又开口:“以你们现在的身手,如果不做出同族相残的事,只要向家主诚恳请求,他会让你们入江家的。”
“我们的身手?”
江舟听到这句话,笑得更加疯狂,甚至弯腰捂住了肚子。“很好笑吗?”
“不好笑吗?”
江舟从大笑中抬头,“一个人要回自己的家,竟然不是因为情义,不是因为血缘,是因为身手,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朱长泾缓缓抬起手指,将一支短剑偷偷送向江舟身后。“你对江家这么重的偏见……江家究竟对你做过什么?”
江舟似乎没想到朱长泾会这么说,愣了愣,问:“你真的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