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下班后,我拿着行李跟着保安来到了工厂的宿舍楼。工厂有三栋宿舍楼,一栋是给香港人住的,一栋是给文职人员住的,另一栋最大的楼住着所有的工人。保安带我来到六楼,进了一个房间,指着一张床的上铺说:“这就是你的床位。”然后还没等我回复就离开了。
我打量了下房间,大概就十几平米的样子,靠着四面墙摆放着四张上下铺,我的床位就在开门那扇墙的床上铺。四张床有几个床位是空的。
眼光回到我的床位,往下看,看到一个女孩也在望着我。我赶紧笑着对她说:“我叫阿英。”她没理我,另一张床下铺的女孩走过来对我说:“你是哪个部门呀?”我回答说是生产部。她恍然大悟地说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何姑娘的助理?”我回答说是的。她很亲切地问道:“你吃了饭没有?我带你去吃饭吧。”我回答说好。这时下铺的那个女孩态度也好了起来,帮我把行李摆好后,两人带着我一起去下面的小店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我问她们:“宿舍可以住8个人,怎么只有我们,其他人呢?”她俩告诉我:“其他人都结婚了,在外面租房子了,偶尔中午过来休息。”
她俩又和我说了一些工厂的事情,也告诉了我她们一个是品质部的文员,一个是工程部的文员。她们很急匆匆地吃完饭,指引我去哪里买生活用品后,就赶去加班了。
买完生活用品的我,回到宿舍,各种收拾和整理。洗完澡,头发都没干,就沉沉地睡去了,连她们加班回来都不知道。
第二天,我拿到了我的工牌。工牌上面贴着我的照片,写着我的名字和我的职位。所有人必须凭着工牌进入工厂和宿舍。
我的职位和之前说的那样,叫做“生产部经理助理”。生产部是所有工厂里最重要的部门,也是人数最多的部门,当时这家厂的生产部大概有三千多名工人。
作为生产部的经理,何姑娘的工作能力非常强,而且性格强势,在工厂的地位仅次于那两个老板。所以很多人知道我的职位后都不会为难我,大部分人愿意和我交好,因此我也很少碰到其他文员们吐槽的被人为难甚至被欺负的事情。
阿莲第二天就开始安排我做事情了。但是刚开始她还是很有保留的,不急着让我做太多事情,也很少让我有和何姑娘接触的机会。在第一个月里我倒像她的助理,帮她各种跑腿、打电话、复印资料等等杂事。好在她英文不好,我还能做翻译香港总部发给生产部的各种文件的工作,没事时就拿着英语字典学习单词,打发无聊的时间。但也就是这段不算紧张的时间,给了我一段时间的缓冲期,去了解工厂的运作、工厂的人和其中的各种人事关系。
慢慢地,我认识的人多了,八卦多了,我终于认识到我之前不那么在乎的“高级文员”的各种好处了。首先高级文员人少,住在同一栋楼的2楼,宿舍房间只安排4个人,有专门的阿姨为他们做挺不错的一日三餐,大厅里有电视,沙发,休闲娱乐的器具。而普通文员只有每天5元的补助,自行解决一日三餐,住的宿舍比他们多一倍的人,宿舍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最重要的是工资吧,至少少了500。
但是当时真的被有份工作,有1000左右的工资所满足着的我,对这些差距都无所谓。只想着快点过试用期,快点学习实用的电脑操作,快点可以了解电脑工程师的工作,快点可以做自己专业的事情。于是有时有人故意为难我,有人故意告诉我些别人,尤其是阿莲说我的一些不好的话,有人为我抱屈的时候,我都只是笑笑。她们看到我的反应,总喜欢拿着粤语说:“傻傻的”。
后来慢慢在职场沉沦久了,我也逐渐理解了阿莲。因为被人替代是非常难过,很难以让人接受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当你年龄大了,无法再去和别人拼脑力和体力的时候。技能不会,可以学,知识不会,可以学。唯独年龄增长给体能和脑力带来的下降是无法弥补的。
职场里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世界上大多数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坏。大部分的人在职场里都是平庸的人,一份工作而已。
经过阿莲的事情,我认为如果你触碰到别人的利益,别人对你有些针对,是可以理解的,我也尽量会避让。但是如果不是,他还不断地针对你,特别是做些突破做人的底线的事情,那么这个人就是一个内心邪恶的坏人,也无需和他客气。
而有些人看上去为你考虑,为你好,为你抱不平,其实这里面有些人是故意煽风点火,有些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些人只是单纯地转诉,剩下少部分你的朋友才是真心为你抱屈。
所以抱着对阿莲的一丝愧疚,我没有做任何对阿莲不利的事情,反而对她像老师一样尊重。阿莲也看在眼里,放下了对我的戒备,认真地教我做事情,对我的失误也会宽容,还带我去认识电脑部的同事。这些都让我在一年后离开能够迅速地回归到做专业相关的工作起了不小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