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完美亲迎是六礼最后一个环节,仪式极其繁琐。菊生深感遗憾,阿瑛不能替她唱梳头歌。“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崔瑢这次花了许多心思挑选出的完美梳头嬷嬷,夫婿健在、儿女双全、子孙满堂,嗓音不自觉流露出幸福味道。阿瑛倚靠在门边,瞧着梳头嬷嬷,若有所思。她从来不觉得,完美是个好词汇,这世上又怎么可能做到十全十美,总会有缺憾的。忽然,鞭炮声响起,锣鼓声跟着喧天。“二嫂,礼服可有穿上?”
秦王崔瑜扯着喉咙,笑得骚包。阿瑛听后,化作一股邪风,先是劈晕了梳头嬷嬷,尔后开一道门缝,泼出一盆洗脸水,将崔瑜从头到尾淋个彻底,引得哄堂大笑。“阿瑛,你会梳头化妆吗?”
菊生打着哈欠,弱弱问道。语罢,菊生挨了阿瑛一顿爆栗子,疼得飚出泪花。“菊生,今日是你成亲,哭啼可不吉利。”
阿瑛调笑道,动作十分熟稔地给菊生梳了云朵髻,安上银鎏金嵌三百九十颗绿松石黄琥珀白珍珠红玛瑙凤冠。“阿瑛,好重……”菊生扁了扁嘴巴,感觉脖颈要被压断。阿瑛懒得理会菊生,捧着花钗礼衣,研究了许久。最后,菊生内罩大红色窄袖捻金鸾凤纹齐胸襦裙,外罩青绿色广袖金绣翟鸟纹长衫,层层叠叠,竟是十二层衣裳,十分累赘。“阿瑛,无媒苟合多轻松。”
菊生无奈叹道。“菊生,你一生只有一次婚礼。”
阿瑛拿着小白脸近来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头,打趣道。然后,阿瑛为菊生别了如意纹红珊瑚花钗各自六支。“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换了一身干净服饰的崔瑜,随意吟诵一首催妆诗,双燕眉潇洒,桃花眼潋滟,竟是比身后做了新郎的宁王崔瑢更加兴奋。“阿瑛,床上还放置了一套花钗礼衣,留待子时你和三弟成婚。”
菊生笑盈盈,不敢戏谑阿瑛,水杏眸子便飘忽不定地闪动。尔后,菊生再度挨了阿瑛一顿胖揍。接着,阿瑛替菊生化妆。额前贴了六瓣金黄菊花钿子,柳叶眉细细晕开至尾巴,眼角晕染淡淡桃花红,双颊画了斜红如新月。当然,还有唇瓣轻点一抹枫叶橘红,映衬这白露好时节。阿瑛左瞅瞅右瞧瞧,分外满意菊生的纤巧秀丽模样。“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
崔瑢站在门外,不紧不慢地低吟,语调温柔似水。“崔公子来接我了!”
菊生欢喜不已,拎着裙摆,作势开门。然而,菊生力气再大,也掰不动阿瑛这只女鬼。阿瑛似笑非笑,左手递给菊生一把撑开的朱红色绘凤穿牡丹纹油纸伞,右手塞给菊生一柄黄色缂丝凤栖梧桐图团扇。“两心他自早相知,一过遮阂故作迟。更转只愁奔月兔,情来不要画娥眉。”
崔瑢又念了一首催妆诗,格调别致。菊生听后,迫不及待地踢开大门。砰然一声,菊生顾不及来人反应,便跳到崔瑢身边,提着一对湿漉漉的水杏眸子,将崔瑢瞧个仔细。一袭绯红色缕金宝相花纹袖袍,戴羊脂白玉质地七梁远游冠,小山眉经半轮月描摹,丹凤眼被霜叶红熏染,像是打从江南归家,惊起一段人间秋色。“菊生,退回去。”
崔瑢柔声笑道。菊生乖乖地退后几步,竟是被陆琚背起。“菊生,按照皇室辈分,从今往后,我得唤你一声二嫂。但是,宁王殿下胆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我。白鹿书院就是你的娘家。”
陆琚哽咽道,音质低沉如墨玉相碰的声音。“陆老师,崔公子舍不得伤害我的。”
菊生笑嘻嘻。陆琚听后,脚步一顿,调整了落寞情绪,上了婚车。紧接着,崔瑢骑了挂上红绣球的高头大马,绕着婚车走了三圈,表示以后会加倍呵护菊生。此刻,况廷风站在斜对面的况府门口,眼带笑意。“菊生,你一定要幸福。”
况廷风喃喃道。于是,新郎崔瑢开道,沿途撒钱,领着坐在婚车上想要东张西望的菊生,浩浩荡荡地前往宁王府。一个时辰后,直入大明宫,踩着毡席,到达太庙。崔瑢挽着已经腾不出手的菊生,行三跪六拜九叩大礼。吉时未到,崔瑢还得挽起菊生,去紫宸殿给齐高宗磕头,去凤鸾殿给欧阳皇后磕头,这番折腾下来,夕阳开始西下。“菊生,想不想一起骑马?”
崔瑢凑近菊生的耳畔,浅笑道。话音刚落,菊生大步流星,欢快得裙摆飞扬。崔瑢见状,摇头失笑,瞧着眼前的青绿色,感觉隐隐约约,不够真切。菊生要嫁给他当宁王妃了,菊生终究是对他妥协了。思及此,崔瑢拖着左脚,试图加快脚步。菊生不是第一位不坐婚车的新娘。但是,菊生觉得,和崔公子一块儿骑上高头大马,欣赏四周的欢闹景象,才是真正的成亲。昏黄时刻,高头大马停在宁王府外,菊生感到十分紧张。“菊生,你害怕啥,万大的事情,不是有老子替你担当。”
阿瑛推了一把竟是傻愣愣地站着不敢向前的菊生,艳艳一笑。“谢谢你,阿瑛。”
菊生小声道,笑呵呵。青庐里,菊生收起油纸伞,转交给早就望眼欲穿的崔瑜。然后,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拜堂礼完成。菊生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回到婚房里休息。结果,还有沃盥礼、却扇礼、同牢礼、同牢礼等着她。沃盥礼,菊生和崔瑢入席之前净手洁面。却扇礼,崔瑢还没有念却扇诗,菊生就不慎掉落了团扇,尴尬得菊生不敢抬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阿瑛笑得前俯后仰。“宝扇持来入禁宫,本教花下动香风。姮峨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崔瑢拾起团扇,交给菊生,信手拈来一首却扇诗。菊生这次倒是握紧了团扇,却忘记缓缓挪开。崔瑢很是欢喜菊生这紧张模样,再度低吟一首却扇诗。“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崔瑢倾城一笑,语调醉人,犹如月光温热的桑落酒。阿瑛唯恐菊生继续犯傻,化作细细金风,吹开了团扇。同牢礼,是菊生特别期待的,菊生饿坏了,都没有好好吃东西。牛、猪、羊三样叫作太牢,摆在菊生面前的是牛肉汤饼、烤乳猪、古楼子。菊生立即大快朵颐,哪里等得起刚刚执着象牙筷的崔瑢。合卺礼,菊生懂得规矩,抓起匕首,划开匏瓜两半,斟满加了冰块的桑落酒,恰巧解了刚才肉食的油腻,如何不畅快。这时,崔瑢取出一根红丝线,将匏瓜合起来。结发礼,崔瑢和菊生握着银剪刀,相互剪断少许对方的头发。然后,崔瑢亲自挽成合髻,放入白玉镂雕荷包式香囊,妥善保管。阿瑛扫过一眼,没有出声,合髻一般交给女方保管。礼成,崔瑢拉着菊生,对拜一番,坐在床上,等待一大群贵妇撒上用彩条绑缚的刻有“长命富贵”字样六铢钱。“崔公子,我以后再也不成亲了。”
菊生扯了凤冠,大口呼吸。“菊生,还没有结束,差最后一步洞房。”
崔瑢勾起暧昧笑意,替菊生缓缓褪去花钗礼衣。菊生听后,立即垮了小脸。她发誓,她以后绝对不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