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叛逆大明宫,紫宸殿,温室殿,龙涎香点燃了一室怒火。“混账!”
齐高宗推翻了九尺和田墨玉龙案,尚未批阅的奏折噼里啪啦砸向跪在下首的太子崔瑾,尔后将自己气得老脸涨红。冯公公正在努力屏退宫女太监,顺带关上殿门。蓦然,他瞧见齐高宗取了七星龙泉剑,架在崔瑾的脖颈上,大呼不妙,便连忙赶到齐高宗跟前,死死地拦住。“殿下,您平日里最是孝顺,服个软呀。”
冯公公急得掉眼泪。崔瑾领着东宫六率,踏平丰邑坊,将流民和当日巡逻于此的羽林军全部烧死,简直就是……想要找死!流民的死,拿丰邑坊流入细作来写文章,糊弄一下,多花些银钱就可以妥善处置。但是,羽林军背后或多或少涉及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安抚起来,恐怕足以令整个六部都头疼。可惜,崔瑾疲惫地闭上双眼,任由齐高宗处置。齐高宗见状,气血翻涌,握着龙泉剑的手颤抖不已。“陛下息怒,这父子哪里有隔夜仇。殿下失去太子妃娘娘不久,遇见景良娣这个贴心人,难免沉迷于美色之中。殿下这次怒发冲冠为红颜,做得确实过分了,但是也从侧面说明殿下颇有游侠血性。”
冯公公急忙搜刮着平生所有智慧,竭力劝慰着,欲哭无泪呀。齐高宗听后,若有所思,扔掉了龙泉剑。“混账东西,滚去太庙跪着!”
齐高宗揉了揉青筋暴起的额角,感觉脑袋晕沉,终究拼着最后一口怒气,骂道。“父皇打算怎么对付如玥?”
崔瑾问道。“殿下,您既然不想说话就别说话。景良娣所遭受的磨难,我们都同情。但是,她有流民和羽林军陪葬,也值得。”
冯公公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辞,语调越发低小,唯恐恶化了这对父子关系。老实说,帝王家也有真爱的,陛下对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很是疼爱。陛下虽然瞧不上太子殿下的优柔寡断,却还是不惜脏了自个儿的手,去替太子殿下洗刷康庄大道上的血迹。世人皆道,太子殿下仁厚,那还不是陛下的铁血手腕衬托出来的。“父皇打算怎么对付如玥?”
崔瑾重复道,眸光淡漠。“她该杀!”
齐高宗受不得崔瑾的质问,怒道。“殿下,陛下只是在说气话,您好不容易从太子妃娘娘的难产而死的悲伤之中走出来,陛下哪里舍得您继续伤怀。但是,景良娣这次真的不能活了,她活着便会时刻提醒殿下您犯过的错误。殿下,您日后要继承大统的,陛下连名号都拟定了,就叫仁宗皇帝。”
冯公公眼见齐高宗和崔瑾之间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一边掏出素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边赔笑得脸颊僵硬。语罢,齐高宗再次陷入深思,平复了一会儿情绪。“老大,你知道景如玥是谁么。她是陶公的义女,就是那个修建飞虹桥偷工减料而导致坍塌事件的陶公。她恨死了你,设计这么一出被流民玷污清白的大戏,无非是利用你的游侠血性,杀死一拨羽林军,教长安人对你寒了心。朕知道你喜欢她,原本想着睁只眼闭只眼,顺便揪出她背后的推手。可是,如今的局势,她该死。”
齐高宗叹道。崔瑾听后,仰天大笑,满是悲凉泪痕。冯公公最擅长察言观色,再度大呼不妙,也顾不上尊卑有别,一边推搡着崔瑾离开,一边耐着性子哄道:“殿下,陛下到了喝药的时候,您要不先去跪太庙。”
然而,崔瑾推开冯公公,掀了衣摆,郑重地磕头跪地。“求父皇放过如玥,对不起如玥的是我们大齐皇室。”
崔瑾哽咽道,眼角染上点点猩红,瞧着不再是文弱君子的姿态。他思忖片刻,喉结滚动,捂着胸口,感觉隐隐作痛,到底是犹豫了许久,方继续道:“父皇,您为儿臣做的,儿臣都知道,儿臣只是慢半拍,没有二弟和三弟这般如此敏感细密。玲珑不是难产而死,而是死于被藏红花浸润了十年的嫣红石榴石手串,因为她要给手握宣成军的璇玑让位。陶公也不是飞虹桥坍塌的罪魁祸首,而是用来替儿臣遮挡恶名的。再久远一点,阿螺的死,更不是无缘无故,出自您的手。每次您要以爱之名替儿臣稳固太子贤名的时候,孤都暗自调查过,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父皇爱护儿臣,舍不得儿臣受到半点伤害……”齐高宗听后,堪堪后退,掩饰不住眼底的失望。既然全部知道,为什么还要躲在他的背后安然接受一切。做大齐储君,不应当软弱如此,该跳脚的时候还得跳脚。“父皇,儿臣累了,不想当太子。”
崔瑾低声道。只见他羽玉眉轻卷,瑞凤眼黯淡,仿佛一尊失去生气的玉俑。“陛下,莫听殿下说胡话。殿下难得叛逆一次,这是以退为进呢。”
冯公公眼看两人的关系不可调和,焦灼得掉落老泪。“老货,哭什么,朕活得好好的。”
齐高宗冷笑道。他是大齐皇帝,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小詹病危后,曾经与他彻夜长谈,便提到了这一点。小詹说,他总是过于关爱老大,使用的手段又见不得光,致使老大的心理负担很重。他没有当作一回事,就老大这只呆头鹅,又怎么参透他的城府。由此看来,老大不愧是他的种,心思通透得很,就是太懦弱。那么,宣成军未倒下,他就再给老大一次机会。“瑾儿,你记住,只要你不谋朝篡位,这储君之位始终是你的。景如玥,你想留就留,只是她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正妻。对了,你不想当太子也可以的,把念儿叫回来,养在紫宸殿,朕手把手地教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齐高宗轻拍崔瑾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叹道。他觉得冯公公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老大难得叛逆一次。“父皇,您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您会失去我的!”
崔瑾起身,压制着痛苦心绪,歇斯底里地吼道。他怨极了父皇,拿念儿威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