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逸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好,继续说,后来呢?他把你们送到哪里回去的?”
王小川知道有惊无险,轻松道:“后来我们在门口等着,你们平日常去的那条街,每晚都有来送货的,也有接了订单以后备车去各地的。那盗贼也对这些熟门熟路,他看准了一辆要南下采办的商队,那车启程时都是空的,我跟公子就在上面坐了两天两夜,第三日的晚上实在太饿,赶路的时候我们怕被发现,也怕把我俩落在半道上,一直忍着没吃东西,还好出门的时候我拿了公子房里剩下的点心和饭食,就是量太少了,一个人一天的量,我们坚持了那么久。”又主动认错,道:“而且食物还都被我吃了,公子几乎没吃,一天只喝了几口水。实在担心他饿坏了……小人自己也是又饿又困,就跟公子商量要不就放弃这顺风车了。公子想了想答应了,我们就趁黑下了车,后来就在那一片树林里遇到了念白大哥,一路跟着过来的。”
大家一齐看向念白,念白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难怪第一次见到你家小公子就觉得他虚弱得很,我差点儿以为是妖怪给他收了。”
高云逸听到“妖怪”两个字,皱着眉头看向念白,念白只觉一阵冷风,不明所以地回看高云逸。
王明礼打岔道:“这么说来都是一场误会,也是因为误会才有了今日的情谊,说起来也很不错,啊,对吧?”说完用肩膀碰了碰高云逸,示意他不要那么严肃。
高云逸稍稍放松,点点头,道:“嗯,不错。后来你们就三人同行,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古怪的事吧?”
高希言偷偷扯住念白的衣袖,怕他抢答,云淡风轻道:“没有什么古怪的事,都是人情世故的小事,甚是有趣。只是……这一路我们走到这里大都在郊外的路上,我往日也没有花钱的经验,身无分文出了家门,多亏了念白大哥,让我们一路上饱腹足眠。”
念白听说这句,想了想自己也不剩几顿饭的钱了,尴尬地摇摇头道:“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高云逸又对念白有了疑问,问道:“念白小兄弟,去南边可有事要办?怎么会一路相伴?”
念白比刚刚更尴尬了几分,回答道:“还真是没什么事儿,就是到了下山的年纪,师傅让我出来历练,也没说到底要去哪儿,就让一直往南边去就行。”
高云逸琢磨了一下,道:“看来是个随性的师傅,那你一定学了不少本事吧?你们下山为的是收……妖?”
念白叹了口气道:“师傅没说要收妖,只说历练,遇见什么就是什么,遇不见也不碍事。不怕你们笑话,我师傅之前就我一个徒弟,其他师兄弟都不愿意跟我师傅,因为我师傅他老人家每天就让我练体力、习武,还有给他煎菜饼子。学得倒也不少,但我师傅最中意的大概还是我煎菜饼子的手艺吧。”说完有些不自然的呵呵笑了笑。
高云逸和王明礼听了,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王明礼道:“但你今日露的身手可是不得了,我可是在一旁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刚刚的话太谦虚了!”
念白连忙摆手,解释道:“我真没谦虚也没说谎!我说得都是真的,我那些师兄弟就是不认可我师傅的传授方式,所以都不愿意来。先前在山上,他们个个都比我厉害,还整日笑我白忙活了那么多年,只练了一身腱子肉和煎菜饼子的能耐。”说完很诚恳地看着他们。
高云逸和王明礼又相视一笑,高云逸道:“今日过招,我确实也没想真的打,只是想看看你的实力和为人,日后我也好放心。”
念白和高希言都听出他这话里有话,高云逸不等大家多反应,又道:“得出的结论就是,你是个可托付可信赖之人。也足以见得,你师傅的教法没错,儿时我也曾听过家师讲玄学,不见得招招教到手的才是好的,那样反而禁锢了思维和招式,反倒不如学会留白的教法,看似没有学到,其实早就在循循塑造觉悟了。虽说悟性和天赋高的人,按照前者的方式学,也能一骑绝尘,但后者更渗透,也更容易登凌绝顶,达到至高境界。”
念白听得甚是入神,略有些迷茫地摸了摸头,笑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师傅的教法呢,我师傅听了一定会觉得遇见了可造之材。高大哥,你刚说你的师傅,听起来也是颇有修行的,不知道在哪里修炼,有机会也好去拜访一下?”
高云逸听到这句,胸口觉得一阵肉痛,忍住眼里要涌出来的眼泪,用手指捏了捏鼻子,故意随意地笑笑,道:“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你们见一见。天不早了,你们赶紧休息,明天咱们一起去城里逛逛,带你们吃吃喝喝,可好?”
念白听后,对着高希言和王小川傻笑。
高希言房里只有四张床,王小川原本想要把自己的床铺让出来,出去随便打个盹儿凑合一下,让高云逸和王明礼住下。
高云逸却说再去开个房间,问高希言要不要一起,高希言笑了笑,摇了摇头,高云逸便跟王明礼单独开了一间房,去睡了。
他们走后,念白有很多问题想问,悄悄向王小川打听。王小川看看高希言,高希言不作声,默认了他向念白说实话。
王小川趁着高希言出门洗漱的空子,一五一十说与念白,甚是低声,道:“其实那日根本没有什么盗贼,是那个跟小公子下棋的,公子发现跟在那团光的后面就能……”他看了看门窗都关的掩饰,压低嗓子道:“就能穿过墙壁!”
念白不以为然,知道那妖不寻常,这些对妖来说不过是小把戏,笑了笑,示意他继续。
王小川见念白这么淡定,想到他是修行之人,这种场面定是见过不少。也放松了下来,倒了杯水推给念白,又给自己眼前的茶杯里倒满,笑呵呵道:“你不觉得奇怪哈?我们这些俗人没见过世面,我还在心里一直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秘密和见闻呢,跟你讲,还真有点儿没趣。”说完一股脑喝下面前那杯水,抹了抹嘴,起身后退一步,往床上一躺,准备睡了。
念白也起身坐在王小川床头,问道:“虽然我对妖术不奇怪,可还有别的好奇的,你也说说。听你们都说高希言一直关在房里,逛街只逛过一条,这是怎么回事?”
王小川听到他问这句,挪了挪屁股坐到念白身边,比刚刚更谨慎,道:“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往外说啊!虽说我伺候小公子也有一年多,但外院里的和小公子院里的下人必须分开,所以我在府上看起来有更高待遇,其实是另一种……另一种……孤立?对!孤立!老爷不让小公子出门,我也不能随意出门,而且我还看见那请来的教书先生,根本就是个混子,他只会在屋里睡觉,我从没听他讲过什么经文。原本我也以为我家公子是完了,总怕他跟人说话时被发现他没读过书,没想到这一路看下来,我家小公子懂得竟然那么多,都能去考取功名了!你说厉不厉害?”
念白一边思考着一边点头,还想再问,只见高希言从外面回来,两人立刻切断了话题,随口乱说了几句,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