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了人家,就应该守诺重信,所以不得不说出这件大事来。”
“轸儿,其实你并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
咣当一声,张翼轸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这个十六岁的乡间少年,在平静地度过了人生的十六个光阴之后,在十六岁生日来临的当天,迎来了人生中的巨变。
第一卷 少年游 第五章 … ~少年身世由来奇~
此时夏夜将半,山村的夜空群星璀璨,银河浩渺。虚无缥缈的天空莫非真的有天庭,还有那身姿曼妙的天女飞天散花,俊雅雄健的天马驾车行空。神仙之说,天庭之乐,是口耳相传的传说还是真的在冥冥中有天人在掌管着人间的善恶?
天道无言,人间有爱。
张翼轸心中惊起了涛天巨浪。一直以来,爹娘对他的溺爱让村中少年羡慕中掺杂着嫉妒。太平村民风朴实,但不尚读书,村中少年多半跟随父母务农打猎,即使家中富裕的人家,最多请村中识字最多的先生教会孩子会写名字能算清帐务即可。张翼轸家在村中只算平实人家,父母却省吃俭用一直供他到临海城中读书。张翼轸多次提出要退学回家帮父母做些农活,父母却说什么也不同意,更让张翼轸不解的是,父母供他读书既非让他考取功名,也不是出于“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崇高认识,只是为了读书而让他读书。
这难免会让少年心生感慨:读了厚厚的几十部书了,除了识字和长了见识之外,似乎对他打猎和农活并没有太多的帮助。也没有让他找到多赚一些钱的门路来回报父母。
只是没有料想到十六岁的生日当天,少年听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他竟然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
“轸儿……”
父亲张仁的眼睛红红的一片,这位朴实的山民嚅嚅了半晌,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暗哑,神态黯然。
“十六年前的一天,家中突然来了两个客人……”
“这两个客人是一男一女,生得俊美无比,衣服华丽,举止得体。二人带着一个婴孩,说是他们受人之托,要找一忠厚人家收养这个孩子。我一看就喜欢上了这孩子,打心眼里觉得这就是我的孩子,比亲生的还亲。说来也怪,这孩子被我抱在怀中,不哭不闹,小手有意无意地总抓我的耳朵。”
“我和你娘思子心切,这般天降好事,一听之下自然求之不得,忙不迭答应,满口应承要百般对孩子好。客人却说,孩子父母有两个要求,一是孩子名翼轸,不可改名,自小也不必娇生惯养,吃苦受累都好说,但一定要他读书。二是等他长到十六岁时,在他十六岁生日当天告诉他真相,让他离开太平村,去寻找他的亲生父母。”
“我和你娘求子多年,膝下无子一直是最大的心病。忽然有人送子上门,自然万分欣喜。虽说十六年的约定让人一时无法理解,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更何况当时我心存念想,十六年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怎样?就算到时非走不可,在以后的十六年里我们也算是有孩子的爹娘!”
“客人临走,留下一个盒子和一些银两,并说盒子等你十六岁时交给你,银两便留给我们家用。爹娘有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哪里还敢贪求钱财。客人执意留下,对我们再三打听你的身世不肯透露半点消息,停留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自行离去。”
“半晌我和你娘都感觉如在梦中,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爹娘十六年来无不担惊受怕,担心你的亲生父母会突然找上门来,将你领走。好在十六年来一直平安无事,爹娘一直心中嘀咕,不舍得让你离去,可是当初答应人家的事情,如果不告诉你,爹娘一辈子也不会心安。再说客人还说你亲生父母因为生你而受了大罪,你不去救出他们,是为不孝。今儿正好是你十六岁生日,就把一切真相对你言明……”
张翼轸愣愣地看着昏黄的灯光下,双眼垂泪的爹娘一个摇头,一个叹息。一灯如豆,照亮一丈方圆。少年的心中却有无边的黑暗,缓慢地如水波一般,越飘越大,越飘越远。心思忽如摇曳的星光,不知此夕何夕。
他一向敬重的爹娘,一向从不舍得打骂他的爹娘,却原来只是他的养父母!想起父子上山打猎,下河捕鱼,想起母子田间劳作,厨房忙碌,往事历历,如在眼前又恍如天边。念及前尘往事,却被爹娘一句话击得粉碎,更多亲密的细节一一浮现心中,带来的却是揪心的痛。
张翼轸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他呼地站起,推门而去。翼轸娘想要去追,却被张仁拦住。
被夏夜的山间夜风一吹,张翼轸胸中的烦闷和不适减少大半,想起往事种种,一时沉默不语。呆立半晌,忽地又返回屋中,对一脸紧张的爹娘说道:“那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他们又在哪里?”
桌子上多出一个一尺见方的铁盒,铁盒颜色黝黑,四角装饰有古朴的花纹,精致无比。
“那两个客人不管我们如何问询,却不说出你的亲生父母如何称呼,只说让你十六岁后到方丈,自可见到亲生父母。方丈居于何处,如何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客人说你打开盒子便知。”
张翼轸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本书和一面铜钱大小的铜镜。书上端正写着四个大字:人间仙路!字写得苍劲有力,颇有气势。打开一看,里面却空无一字。
铜钱大小的铜镜上端有一个孔,孔中系着一条红绳,正好可以挂在脖子间。一书一镜外,再无他物,更无只言片语。张翼轸心中苦笑,不知道亲生父母给他留下这两样东西何用?只凭这无字天书和照人都嫌小的铜镜,还有一个方丈的名字,又如何找得到不知姓名从未见面的亲生父母?
这……张翼轸将一书一镜递给父母,二老也是摇头,不知何意。
见爹娘愁眉不展,张翼轸忽然心中释然,哈哈一笑,道:“爹,娘,翼轸虽说要去救亲生父母,但爹娘养我一场,不比亲生父母疏远,况且我也只是出去寻到他们,如果他们无事,我会再回来和爹娘团聚,再不济,大不了接爹娘和他们一起住,一家人总是要在一起的。这次出去,就当儿子出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不过眼下也顾不了其他,毕竟人伦大事,孝为第一。翼轸十六岁了还没有踏出这山村百里之外,也想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如何宽广,等我回来,一定给爹娘讲讲天下的奇闻轶事。”
“男儿志在四方,翼轸也要闯荡闯荡,或许会有一番作为也未可知……”
少年侃侃而谈,满心向往,渐渐哄得满心惆怅的父母宽下心来,直觉得儿子此番出去,不过相当于去二十里外的临海城读书,过些时日便会返回。眼见父母愁眉舒展,眉眼间开朗起来,少年心中紧绷着的弦便松了下来,又絮叨几句,夏夜过半,便以明日还有里正的后事要忙劝父母睡下,少年也自行回房睡下。
只是一夜辗转,少年哪得片刻休息,心中如翻江倒海般,一时是爹娘的疼爱,一时又是亲生父母的受难,直到天光大亮时,少年才闭眼片刻。
此后三天再无闲话,张翼轸和父母一起帮红枕料理里正后事。太平村人人出动,在为里正悲痛的同时,无不担心红枕从此孤身一人,不知该如何生活。倒是李太没日没夜地呆在里正家中,白日迎来迎往,夜间守灵,俨然以半个主人自居。红枕不管不问,脸上不喜不悲,平静似水。
但愿不是伤心过度,心如死灰。张翼轸暗暗担心红枕,几次暗中劝慰几句,却总被红枕淡然地回绝,让他心里捉摸不定红枕目前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