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你别走得太远。你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所以你就在我面前摆出这副嘴脸,你真恶心透了。我告诉你,刘云,我的确不能打你,也不想打你,但我可以干别的,直到你能换一副人的面孔。”
“那你就干吧。”刘云说得平静,声音很低。她觉得她的所为已经不再让她拥有阻止耿林报复的权利,同时,许多事对刘云来说也无所谓了。
“刘云,你太坏了。”耿林大喊起来,完全误解了刘云的态度,他差不多丧失了正常的判断能力,无论从谁的脸上眼睛中看到的都是对他的蔑视。娄红对他叫喊过后那种凝视,仿佛在对他说:“我看透了你,你不过是个胆小鬼。”娄红的父亲透过咖啡的热气看他的目光也在转告,你不配我的女儿。现在又是刘云!
耿林气疯了,觉得自己快被这由蔑视编织的绳索勒死了。“我做了什么?他们又凭什么蔑视我?”这声音在他头脑里嗡嗡作响。他走到床边,抓起刘云身上的被子,狠狠地摔到地上。刘云并没有惊慌,也许她心里希望发生更严重的事。耿林见刘云依旧没有反应,又去摔窗台上的花盆。刘云下地,穿上浴袍,要离开卧室去厕所。耿林气炸了,在刘云还没走出门的时候,把卧室里的小电视摔到地上,电视没有爆炸,只发出一声闷响。刘云站住了,但没有回身,接着马上离开了房间。
耿林砸坏了卧室里所有可能被砸坏的东西,像疯了一样又冲入了客厅。在毁坏这些他亲手安排起来的东西时,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解脱,什么都不用再考虑再顾忌,好像这疯狂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受任何限制,可以做任何事而不必承担责任。一直压在他肩头的重负突然被他掀掉了。
耿林像一个十足的疯子在客厅里连摔带砸,不分贵贱,凡是瞬间在他眼睛里能砸碎的,他都砸了。刘云从卫生间出来,站在客厅里看耿林毁坏着他们从前的家,没有感到任何惊恐,也没有半点阻挡的企图。她突然明白自己,有一个东西在她心里已经死了。
它是什么?
“刘云,你看这样不错是吧!”耿林气喘吁吁地说,“我不打你,但你不要觉得你作恶没人惩罚你。”说着,耿林把拿在手上的加湿器摔到地板上,地板顿时被砸出一个坑。
耿林打开酒柜,拿出里面一直储存着的白酒。
“茅台。”耿林看看瓶子,然后扬手扔到身后,瓶子在地板上碎了,屋子里溢满了酒香。
“金光大曲。”
“黄酒。”
“这可都是你的财产,刘云,现在你是不是有点儿后悔了。你以为我不会为娄红跟你闹是吗?你想错了。我现在可以因为任何人跟你闹翻。因为一个妓女也很值。这世界上的人谁都比你强。我恨你,刘云,你听见了吗?我恨你。”
刘云依旧没有说话,她认为耿林说得对,她也恨自己。所不同的是,她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为什么恨自己。仿佛一个人把自己的生活毁了,但不能马上回忆起来,他是怎么做的。
耿林拿起了一个做功很粗糙的大瓷瓶,然后示威地向刘云晃晃。
“这个你肯定不需要。”
“别,别砸这个。”刘云拦住耿林。她心里隐约升起一个愿望,她要保护这个瓷瓶,因为这是她的奖品,一个关于“心脏外科手术意外剖析”论文的奖品。“你可以砸别的。”刘云说着从耿林手上拿过瓷瓶。
这时,门铃响了。
耿林和刘云互相看看,都没有出声。门铃又响起来,刘云要去开门,被耿林拉住。刘云发现刚才呈现在耿林脸上的疯狂渐渐消隐了,门铃声把耿林带回人间。
“怎么回事?”门外有个男人大声问。
两个人都没有回答。
“疯了?”门外又传来声音。不一会儿,他们听见离去的脚步声。
“你接着砸吧。”刘云说,不知为什么她希望干下去,好像从中受益的是她。
刘云的话让耿林不寒而栗,他看着刘云,相信她真的疯了,不然她不可能这样奇怪。这时,耿林心里感伤起来,他知道,他无论如何都得离婚了,即使没有娄红,即使刘云是这世界最后的一个女人。他看看屋子里,除了大电视以外,能砸的他都砸了。大电视之所以能幸免是因为它太沉了。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而感到羞愧。他看着地上几样显眼的东西,灯伞,音箱,录像机,花盆,电话柜……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对不起,此时他心里想的是怎样从经济上补偿一下刘云。
他没有再想到娄红。
“你看是协议,还是我去法院?”耿林对刘云说。
“经济上你不用操心,我会替你着想的。”耿林见刘云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
刘云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耿林误会了。
“我太冲动了,但也是为你好,你把一个姑娘的脸弄成那样,我替你砸点东西,可以让你良心安静点儿。你不觉得是这样吗?”耿林说,“刘云,我真没想到你是一个恶人。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反省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