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瞧着都半大小子,谁下的狠手。”
“谁知道啊,昨儿那天,大家伙不都在家里吃饺子守岁吗?我家娃儿兴奋了一夜,这会才睡着。得亏睡了,没叫他看见这场面,嗐,太晦气了。”
“打听到了吗?谁家的呀?”
王云仙正发愣,就见梁佩秋朝前走去。
他嗳了一声,紧跟上去,却见她猛的停住,目光直直落在抬着担架走远的人身上。
“怎么了?”
“看见他们穿的衣裳了吗?”
王云仙皱皱眉头。看是看见了,寻常的布衣棉袄,没什么稀奇呀。
梁佩秋却道:“是湖田窑的,他们衣襟上有小字,绣着徐。”
“这你都看见了?”王云仙跳脚。
梁佩秋却是不理,快步折回王家,向王瑜禀报了此事。
眼下新知县还未赴任,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谁有胆子在除夕夜杀人?
除了太监还能有谁!
梁佩秋直言:“我担心徐稚柳会有危险。”
“怎么会?他怎么敢!”王瑜心惊不已,说完却是沉默,也是,有什么是太监不敢的?区区刁民,不听话就杀。
一个两个,还翻不过天去。
须知如今景德镇,他才是那片天。
片刻之间,王瑜脸色几变。
他深知湖田窑动荡便是安庆窑动荡,此时民窑一体,切不能内讧,一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不停踱步。
这时候的包打听王云仙,半是迟疑道:“我想起一件事,不知有没有关系。前儿个暖窑神那日,听说安十九去了湖田窑。徐大管事喝多了酒,因那太监似乎和徐稚柳争执了几句,听说险些还摔了酒杯。”
“有这回事?”梁佩秋忙追问细节。
王瑜一拍大腿,逮着机会就骂徐忠:“那厮惯有的毛病,一张嘴不带把门的,喝多了马尿更是轻重不分。”
因下也听不得王云仙含糊其辞,直接叫人前去打听,不过半柱香,来人带回消息。
湖田窑那头已然闹了起来,都说暖窑神那日,黑子几人口无遮拦,怕是被安十九听了去。加之徐大东家摆和解酒,徐稚柳没受,安十九气不过,约莫就冲那些打杂工下手了。
虽则是推测,但大伙传得有鼻子有眼,似不作假。如此一来,梁佩秋不再犹豫,立刻叫小厮备马。
她穿着新年里刚裁的雪青绘云纹长袍,腰间系一块玉牌,身条清俊,风姿雅然。
满堂屋的风在吹,天黑压压的,大雪将至,她单手提剑,就这么走出去。
王云仙看得瞪大眼睛,大喊道:“你竟会骑马?还会剑术?”
她六艺都学过一些,马是会骑的,至于剑术,不过唬人罢了。若她当真有武艺傍身,当年初到景德镇,也不会叫人欺辱了。
她想着安十九既是昨夜下手,即便人马早她一步前往瑶里,若不熟悉路况,恐怕也不会比她快到哪里去。
且她知道一条近道,能早两个时辰抵达瑶里。
今儿初一,徐稚柳理应上午祭祖,下午扫墓。徐有容的墓地在哪里,她也是知晓的,索性直奔那里。
王瑜见她有成算,当下也不阻拦,只再三叮嘱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