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知道。”
友人半倚门上,屈着条腿,一边摆弄手里的筹码,一边不忘盯紧前方的骰子。被王云仙扒拉回脸,才又说道,“咱们离开江水楼时已然宵禁了,谁还在大街上闲逛?小爷我只好找相熟的姐姐来接你这醉鬼,到这里时已经赌上了,看样子是赌坊没尽兴的,换了个场子接着玩。”
不比他们几个金窝窝里长大的少爷,画舫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咧着满口的黄牙笑哈哈。
王云仙自来不是清高性子,他的友人也玩得开,随便一招呼就加入了赌局。
王云仙瞅瞅友人手上的筹码,再抖抖他的钱袋子,笑道:“看来今晚手气不错。”
“嗐,谁让里头有个散财童子。”
友人压低声音,朝一个方向努努嘴。
王云仙顺势看去,只见赌桌临靠西窗的位置有一清瘦青年,满脸蜡黄,瘦到几乎脱相,一双眼睛凹陷下去,徒剩张松弛的皮子,还像老鼠一样闪烁着精光,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这人一看就是资深的赌徒。不仅好赌,可能还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
“怎么回事?”
王云仙来了兴趣,经友人一说才知,这人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先在赌坊后在画舫,赌得几乎红了眼。
此时桌上有人说道:“王家的,你又输了,这回可不能再赊账了。”
那位“王家的”就是所谓散财童子,眼看自己又一次押错,气得直拍大腿。
他衣服破破烂烂,藏不住什么值钱东西,钱袋子也早就掏空了扔在桌上。众人见他灰头土脸,笑着打发他去一旁。
他却哼了一声,蹲下去,从鞋底抖出一张银票。
“谁说老子没钱。”
他把银票用力拍在桌上。
众人纷纷掩鼻,强忍扑面而来的那股酸爽的脚臭味,却也忍不住好奇去看。
当真是一张银票!
面额还不小,足有一百两!
起先说话的人看样子与他相熟,毫不掩饰地大惊道:“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王家的得意一笑:“老子前儿个做了笔生意,赚了点小钱。”
“什么生意呀?”
王家的却摇摇头,讳莫如深。
“你装什么相!我还不知道你,家里值钱的早就卖光了。没有本钱,你做哪门子的生意?”
那人狐疑地盯着王家的,见他卖关子,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上次见面你说要回瑶里老家去,是不是在山里挖到了什么宝贝?”
“什、什么山里,我根本没进过山!”
“还装?你看你那一鞋底的红土泥,不是山里沾上的又从哪里来?我说这么大笔银钱,你该不是挖到千年人参了吧?”
众人哄堂大笑。
“瑶里地界儿不算大,若有千年人参,怕是早被人挖走了吧?”
“说起瑶里,嗳,你们听说了吗?这两日瑶里发生了一桩大案,据说有一女子遭到奸淫,受辱自缢,害她的人是咱徐少东家的弟弟!”
“哪个徐少东家?”
“还能有哪个?徐稚柳呀!”
“你说什么!”王家的大叫道,“那女的死了?”
“你一惊一乍的干嘛,吓死人了!怎么,这么紧张,你认识那女的?”
只见王家的一下白了脸,哆哆嗦嗦地骂了几句,说什么也不肯再赌,拿了银票就往外走。他让船家速速靠岸,船家说要等风向过来,不然这时候逆浪而行,船行驶不动。
王家的看看江面,黑黢黢一片,也不敢跳江游回岸边。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船头不停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