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它臭了,而且有点湿。”将那条手臂抬起,再松开手。手臂并不像枯枝一样直直掉落,而是有些柔软地划了道弧:“这样一种尸体完全没有收藏价值,为了快点出手,所以编造了诸如36号坑墓之类的说法,其实因为你心知肚明,它目前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博物馆的尸体解剖台。”
老头的神色迅速变了两三下,在我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他眼球转动的方向告诉我,他对这具木乃伊的确有他的软肋。而我所要继续做的就是继续给那块虚弱点指得更加脆弱一点而已。
“它可能价值几亿,老默罕。”所以我接着又道。
这句话让老默罕默德脸上一阵惊喜:“几亿??”
“当然,对于研究院来说。没准几亿都不止,你知道我们国家马王堆那具女尸吧,湿的,臭的,但无价。”
一个人表情起落的迅速更替是令人觉得有趣的,特别当它们在老默罕默德这样一张脸上变换的时候。他看着我,嘴里轻轻咕哝着,说着一些我听不太懂的土语。我知道他是在诅咒我幸灾乐祸的戏弄。
“你知道我们没法同那种地方做交易,亲爱的。”最终咳嗽了两声,他悻悻然对我道。这一两年里他的脾气的确同我刚接触他时改观了不少,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于是我安慰道:“也许坟墓里其它的陪葬品能弥补你的损失。”
“我早告诉过你,除了我给你看的、和那些取不出来的,那座墓里只剩下一堆损毁的垃圾。”
“那件首饰……也只剩下这么一小部分了?”
“是的,到处找过,没有其它部分。”
“真遗憾,光这一部分你是卖不出高价钱的,老默罕。”
“去它的这一部分!我告诉你,那真的可能是36号墓!”突然间抬高了嗓门,我想是因为一而再我传递给他的那些令他失望的讯息使他失去了耐心。
“那又怎么样,”而我依旧说着我该说的话,给他看我该给他看的表情,正如每次小默罕默德对我泼冷水时那样。
“那就意味着我们可能找到了十七王朝斐特拉曼二世的墓。”
“证据呢?”
“英国人说……”
“英国人是根据当时刻在墓壁上的文字,以他们所能解释出来的词汇推算出来的,但你忘了一点,他们没在坟墓里找到任何关于它是斐特拉曼二世的证据。没有王家印章,没有王室用品,老默罕,你说连英国人都无法给出确凿证据的东西,你凭什么这么天真地去认为?”
“天真??”
“我知道你一直对那个富有的法老王很有兴趣,也相信他死后必然会有一大笔的陪葬品,是的,整座城市的陪葬呢……但现在你找到的这个,里头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对我们有价值的东西,就连尸体也只对这国家的国家机器才有利用价值。所以,它就是一个废物。不管它是39年失踪也好,49年失踪也好,我们不是国家研究院,不是历史博物馆,亲爱的默罕默德老爹,你必须承认这一点,它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废物。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带我去那座坟墓,然后让我从里头找出能证明它就是某个你希望它所能拥有的身份的那种木乃伊。”
这句话一出口,老头没了声音,只默默在一旁站着,不停摩挲着手背上粗大的指关节。于是我识趣地闭上嘴。
凡事总得有个度的,说过了头,后面就不大好谈了。
“不过说真的,我有点好奇,老默罕,”几分钟后老头的呼吸看起来似乎稍微平静了些,我这才又继续道:“你说不是‘老鼠’干的,那到底是什么造成墓里的陪葬品全部被毁掉?”
“看起来……像是地震。”
“地震?”本来只是随口问问,听老默罕默德说出这句话,我专注在眼前那具木乃伊上的注意力倒是被他吸引了过去。“你怎么判断的,老默罕。”
老头迟疑了下,似乎我的问话令他想到了些不怎么好的东西,然后皱了皱眉:“那座坟里有不少裂痕,那种像撕裂一样的东西,有的很深,很大,地上和墙壁上都是。那应该不是人为可以造成的。只有地震,或者某种塌方。”
“但没有伤到木乃伊。”
“是的没有伤到,而且它还被保存得很好。”
“的确很好,它会让那些学者们幸喜若狂,也会让你出名,老默罕。”
我的话令老头的脸色再次沉了沉,并且狠狠地吐了句脏话。于是我站了起来,脱下手套塞进裤兜,朝门外走去。
“你要走么。”还没掀开毛毡,老头的声音如我所料响了起来。我点点头。
“那个首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