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徐徐在环山路驶出,两人坐在后座都没有说话,凝顾喝了两杯酒,脑子有点不清醒,车窗摇下一点点缝隙吹风。
路旁的路灯把树影照进车内,光便一阵,又一阵的出现在车里。
夏天的晚风温柔,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脸庞,吹散好多不愉快。
她好想有点醉了。
想起好多以前的事情。
想起以前叶绿园去散步,结果被陈家奶奶带回去,拎了好多水萝卜回家,最后那么多水萝卜怎么吃完的就不记得了。
想起去后巷找陶桃玩,和温挽三人一起吃东西,和小狸猫聊天,一起在厚厚的窗帘里谈钢琴。
想起在北绥练舞的时候,跟卖炸酱面老板娘的儿子在雪地里玩,被一只萨摩耶扑在雪地里,还受了小朋友一只雪鸭子,结果回去和许眷顾吵了一架连鸭子滑了都不知道。
想起自己坐在轮椅上,连上楼梯都要人帮忙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整天夜里捂着头的哭,怕自己再也站不起来,非常憎恨这个世界,好像把一辈子的恨都用完了。
想起出国读书,吃不惯国外的食物一天天地吐,家里给了她好多钱想让她吃好一点,可惜遇到了一个熟人落魄,一股脑把身上的钱全给了他,大过节的吃了一顿只有芹菜的饺子。
清风吹人醒,万事心中储,不可言。
凝顾靠在车窗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旁边的段堂深,言语飘忽,“你说,两个不能在一起的人,上天为什么要一再安排他们相遇?”
司机似乎知道老板的习惯,车里也没放音乐广播之类的,一安静下来,就只有缝隙中吹来的风声。
凝顾也没指望他接话,继续说:“我不喜欢雾里看花,我需要明确的爱意,喜欢,就是要只会喜欢我。如果迟早会失去,那我就不想要了。”
旁边的段堂深在闭目养神,断断续续听见有人说话,但听清楚的只有‘我就不想要了’五个字。
他大言不惭,“想要就抢过来。”
她叹气,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大哥,又在自由发挥。
许凝顾这个人,他十几岁见她第一面时就能把她哄在手里玩,他太了解她了,说好听点善良温柔体贴,说难听点就是轴啊,非要找自己不痛快。
段堂深笑得很玩味,“怎么,这么大个人,玩不过弟弟?”
往时就被他溜着玩,自从在他手上摔下来之后,凝顾拧巴了许久摔的那个动作,那个角度,真的不应该摔,但段堂深就是摔了她。后来懂得了一个道理:想通了有些道理是想不通的道理。
段堂深和她以前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他没一句话是真的,但他偏偏能做出一副坦然之态。年纪轻轻坐稳‘雾都’的男人,手法利落干净,他不是涉险,他本身就是别人的险。
所以他们不是一个段位的人,话题戛然而止是常有的事,偶尔哪断了话题,双方也不觉得突兀。
“老板,有人跟。”
“跟多久了?”
“从环山路开始的。”
“往南郊开,通知阿标过来。”
段堂深没什么表情波动,轻描淡写的,好像俩人的对话没发生过。
淡淡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心里就有了考究,停顿了一会儿,他侧头对凝顾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下车。”
凝顾笑了笑,还有心思调侃,“现在在你身边已经这么危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