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安儿应该回阿哥所去了,敏若吩咐人将莲子汤端几碗来,道:“回去后与你四哥、五哥他们喝。”
康熙扬扬眉,敏若笑着转过头来对他道:“可真是得感谢四阿哥和五阿哥,自打小九和安儿入了学,多亏他们两个督促着读书学习,不然这两个小子不定野成什么样了!”
“有你这么个额娘,安儿还能怎么野?连蓁蓁那个性子,都被你收服了,乖乖学习识字,安儿这小孙猴,还能跳出你的手掌心去?你无非是懒,不愿意费心思罢了,老四把你的活计揽了过去,拘着安儿读书上进,你瞧你笑的!”康熙又看了眼安儿,“你四哥的功课确实好,读书也上进,你得跟着他好生学——骑射弓马可不能看你四哥,得看你大哥和你哥、五哥,知道吗?”
安儿嘟囔道:“四哥能拉那——么大的弓,多厉害呀!但大哥、哥和五哥确实厉害,他们的弓我都握不住!”
“你还小呢,大了就能握住了。”敏若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四哥也厉害!你的这些哥哥们都是好的,你就只管跟着哥哥们学吧。”
作为大清鸡娃教育开创者,康熙确实是培养出了一水的出色儿子,他的孙子、曾孙们就都没有他这样的运气了。除了天资外,或许也有阶级眼界的局限性,外面的世界在变、人在变,大清却一成不变地在原地踏步,统治阶级的眼界决定了王朝的惨淡收场。
敏若又嘱咐人装上两碟点心,康熙见她如此安排,好笑道:“阿哥所还能饿着了他们。”
“点心局做的和我宫里的能一样吗?”敏若正色道:“一则这是孩子自幼吃惯的,是我这个做额娘的心意;二则将他喜欢的点心带去给他哥哥们分,那是诚意!四阿哥和五阿哥能带着他学习,我心里真是感激不尽,一点点心怎么了?小四打小也没少吃我这点心!”
“得,总是你是有理的。”康熙摆摆手,等安儿走了,才道:“你今儿个去瞧布尔和了?她瞧着可好些?朕今儿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她。”
没来得及去看皇贵妃便过来了,说明他确实是被法喀说动、说服了,俩人的立场完全一致,可能还一起被其他人唱了反调——火气大概也是从那里来的。
能让康熙恼成那样的,一般官员肯定做不到。
那会是谁呢?
敏若想到一个人,索额图。索额图自认与她、法喀是有旧怨的,在康熙没有明确表态的情况下,极力反驳法喀、与法喀打对台戏,是非常容易发生的事。
而康熙一贯喜欢放线钓鱼,大概也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在听臣子们的意见。索额图自认为是在反驳法喀,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康熙心里那把火上浇油。
敏若心里盘算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面上却笑着道:“许是园子里的风景好,又或是比在宫里时候松快,皇贵妃的精神瞧着是好些了。再有亲妹子陪着、哄着她,心情更是舒畅了。四格格做的几样饽饽,我吃着倒有些旧味道;还听了五格格的琴,弹得是真不错,乡间小调也别有幽韵。”
康熙明显松了口气,“太医说了,她的心情若能好些,身子见好得便快。”
“出了宫,见的人少了、烦心事也少了,心情自然会松快的。”敏若起身给他添茶,道:“我瞧着呀,见不到佟夫人,皇贵妃就不闹心!撇开那些宫务,安安心心地静养着,她那心一松,身子自然也松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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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若边说边撇嘴,康熙有些无奈,“你这话传出去,人家以为你对佟家的女眷有什么意见呢。”
“我就是有意见!回回见我拉着一张脸好像我欠她万五千两银子似的,我看她连她几个女儿半分都赶不上!佟家的格格倒是个个都好,也不知这是什么风水,好姑娘都由她家生出来了,偏媳妇娶成这样。今儿我一到皇贵妃那,见茉雅奇穿着一身水绿衣裳,出挑得哟——只恨我生的是个女儿身!”
敏若在康熙面前言语随意是有的,康熙也不恼不见怪,只摇头道:“你这话,也就与朕说说吧。佟夫人老了,也糊涂,若有什么叫你不快的地方,你告诉皇贵妃便是。……万五千两对你还算银子?”
他侧头笑着打趣,敏若道:“就是一两、五两都是银子!是我给安儿攒的老婆本,是咱们瑞初的嫁妆!瑞初日后若留在京里,各样花销都多了去了,那几个俸禄银子怎能够花?少不得我这个做额娘的贴补她。”
康熙无奈道:“瑞初的公主府还是朕养着呢——”
敏若瞪圆了眼睛,“您的闺女!如今连个公主府也不愿意帮着养了?”
瑞初坐在康熙怀里,仰着脖子看他,康熙长叹着摇头:“朕算是知道法喀为何不敢在你面前高声说话了,便是你不打他,这一顿排揎下来,一般人也受不住!”
瑞初转过头看敏若,笑得露出几颗小牙,“额娘钱,额娘花!瑞初钱,给额娘!”
“额娘的好公主——”敏若感动得无以复加,伸出双臂要去抱瑞初,康熙皱眉抱紧了瑞初,严肃地低头看她,试图让瑞初自己悟出什么。
瑞初懵懂地眨眨眼,左手悄悄按住了自己的右手,眼巴巴地盯着康熙看,似乎还认真思考了一会(敏若觉得她是在欣赏康熙这个少见而有趣的表情),才伸出短短的胳膊环住康熙的脖子,学着康熙的样子,严肃地皱起小眉头,“也给阿玛花!”
好像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康熙对着女儿这副小样子迅速破功,好笑地敲了敲她的额头,“还说得怪不情愿的!”
瑞初拍了两下小手,“阿玛!好看!”
“她说您刚才那个样子俊呢!”敏若好笑地给康熙解释,又道:“夸阿玛可不能说好看,得说俊朗乖宝。”
瑞初板着严肃的小脸,皱着包子褶认真地点点头,康熙实在忍不住,抱着女儿站起来高高举了两下,朗笑道:“知道阿玛的好了吧?别听你额娘危言耸听,阿玛养得起你!咱们瑞初就要做大清最尊贵如意的公主!”
见他笑声爽朗眉眼间郁燥一扫而空,不远处的赵昌才长长松了口气——跟着康熙从清溪书屋这一路过来,外人或看不出什么,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若还看不出皇上心情不佳,那真是不必吃御前这口饭了!一个个都心惊胆战地跟着,总算这会皇上的心情松快了,果然是七公主最得皇上的看重疼爱。
真真是当心尖子一样的疼。
再转头看看坐在一边嗔怪皇上的那位主儿,“皇上您这话可没道理,瑞初她们姊妹多少个呢?就应各个都尊贵如意才是,哪能让瑞初一个人把好处便宜都占了?我可替容慈、绣莹她们不平。”
——这位贵妃也不了得,人家想叫皇上听进去什么话、就能叫皇上听进去什么话;甭管什么话,从人家嘴里说出来,皇上就是不恼。
这可是真本事,多少人一辈子都学不来。
赵昌心里头感慨万千,想想他也算伺候过两位钮祜禄氏出身的后宫主子,这两位主子看似是一母姊妹,眉眼都生得像,性格却半点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