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赉突然出现在叶初雪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叶初雪皱眉看着他,向左挪了一步,焉赉跟着移动,仍旧挡在她面前。叶初雪又向右移动,焉赉依然如故。贺兰王妃的毗卢院就在他身后,叶初雪心中一阵发紧,问:“焉赉将军这是要做门神?可惜我也不是什么五精七怪,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焉赉尚未回答,就听平宗在她身后笑着说:“我让他拦着你。”
叶初雪回头,压下心头的不安,仍旧一派淡然神色,笑道:“殿下找我让人说一声就是了,还要让焉赉将军拦住我,这是在吓唬人吗?”
平宗向她伸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却不能让别人知道。”
“什么地方?不好玩的我不去。”叶初雪暗暗心惊,却不能有半分表露出来。
平宗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面上打了个转,笑起来:“放心,不会把你卖了。跟我来。”说罢不由分说地拉起叶初雪的手向外走。
门外备了两匹马,叶初雪一见就愣住了:“还要骑马?”
平宗失笑:“可是忘了,你不会骑马。”
他翻身上马,顺手就将叶初雪拽上来置于身前,带着叶初雪从成阳坊西边坊门出去,立即就有二十骑贺布铁卫与他们会合,一行人鲜衣怒马地从龙城坊间大道上飞驰而过。
这是叶初雪第一次看见龙城坊里的模样。平宗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虽然一路飞驰,却也不忘指点给她看:“这里是金鼎寺,那边是供奉高僧寂空舍利子的太和塔,前面是太庙,左边是皇宫,远处蓝天下的屋顶就是延康殿,以及崔黄明住的天幸坊就在那边,你还在那里住过几日。”
眼见着一行人穿街过巷,渐渐往城南而去,周围也越来越荒凉起来,叶初雪忍不住还是要追问:“你要带我去……?”
话还没问完,平宗突然一勒缰绳,慢了下来:“快到了。”
叶初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面一处坊门外有一大片空地,聚集着无数的龙城百姓。中间一座高台,高台上放着刑具,四个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捧着宽背刀昂首挺胸站在那里桩子一样一动不动,台子下面男女老幼二三百人被五花大绑地跪着。一个官员正在台上大声宣布着什么,人群不时发出嘈杂喧闹的声音。
她立即就明白了,这是处决崔氏一族的刑场。
“你就带我来看这个?”她诧异地回头瞪视平宗,“你到底还是决定要把这些人都杀了?”
“你不是挺关心他们的事儿吗?我想着总得给你个交代。”他淡淡地说。
“我不过是你府中一个侍妾,多了两句嘴,还劳你专门带我跑一趟?我这脸还真能争面子。”她冷淡地说,留意到平宗身后楚勒、焉赉各自带着一队贺布铁卫散开,片刻便淹没在了坊里的树丛人堆中。“既然专门带我来看,干吗不过去?这儿远,闻不到血腥味。”
“咦?”平宗低头凑近看了看她的神色,“生气了?还没见过你说气话呢!好听,再说两句。”
叶初雪警觉起来,他这话过于轻佻,而自己也确实有些喜怒外露,被他毫不费力地察觉。她暗中警醒,在没有平复心情之前,不敢再开口,咬住下唇往高台上望去。
平宗催动坐骑,缓步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从这里可以将高台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却不会引起场中人的注意。天都马高大神骏,若在人群中确实太过显眼。显然平宗并不希望那些人知道自己来了。
“第一个要斩的是崔晏。”平宗在叶初雪耳边低声说。
果然大理寺的狱卒拎着崔晏从台下上来,将他按在一个略凹下去一个坑的矮凳上。行刑官大声宣布:“罪臣崔晏,按律斩首,时辰已到,饮酒上路!”
一个萨满婆子浑身上下绑满了银铃蹿上台来,手举银铃一边扭动四肢绕着崔晏疾步行走,一边念念有词地手舞足蹈。与此同时,又有十六个长发裸脚的巫女在台下手舞足蹈大声祷祝。一时间场中唱祷之声,法器脆响,哭声,议论声乱成了一片。只有被围在中央等死的崔晏一言不发,安静得像是已经被人杀死过一次。
叶初雪看得呆住,禁不住问:“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们丁零人的习俗,人死前要由巫女送他一程。”
叶初雪惊讶地回头,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他到底是否茌开玩笑:“你们立国将近百年,怎么还有这样的陋俗?”
平宗耐心地解释:“也算不得陋俗,毕竟我们都是丁零人,这样做对死者是安慰。”
“可是崔晏又不是丁零人。”
他笑起来:“你真把他当作南方那些熏陶着诗书礼乐长大的士人了吗?被他送上这个台子的人多了去了,也都一样由这些巫女送上路。”